净手台的血水消失了，只留下个光秃秃的净手台。
下一瞬，净手台里又猛地涌出大量清泉，眨眼便填满了台子。
死寂的世界出现了哗啦哗啦的水流声，仿若让人不安的黑夜里突然出现了一缕烛光。
我拿起纸条看了眼许诺，却见他的眼睛不可置信地亮了一下：
“怪不得半身佛在穷途末路时会选择捉迷藏，原来还有个里世界。”
冷掉的香炉恢复了正常，未灭的香灰在香炉里闪烁，呼出一缕又一缕带着热气的烟。
“规则二……”许诺拿走我手中的纸片，刚准备打开，我便按住了他的手。
“话说……你知道我们的时间大概是60个小时吗？”
“60个小时啊……”许诺撇了下嘴：“超过修行的结束时间了。”
我点点头：“所以，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大概率是最后一场试炼，以及……”许诺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手中的纸片：“后面的规则多半和时间有关。”
“嗯。”我抿了下嘴，想了想又开了口：“那我们不如找齐了规则再统一打开，不然我怕……”
许诺了然：“但如果我是游戏的设计者，我会设计成在规则二生效前，场景里绝对不会出现规则三的线索。不过也不一定……”
许诺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顺手将纸片塞进了口袋：“我们可以做个实验，在阅读规则二之前，我们可以用一小时时间尝试着寻找规则三的线索。”
我认可点头：“也行。”
此刻正殿外的东西依次恢复了颜色，我朝正殿内走了两步，发现原本供奉着半身佛的地方出现了半个石块。
仔细看，好像是半身佛身体的一部分。
借着正殿外略微正常的光亮，我看见半身佛身后的墙上似乎写着什么。
要不是半身佛突然消失，让这里空了出来，我还真不一定能发现这里居然刻着文字。
“许诺。”我招呼着许诺过来，指着墙壁道：“你看这里好像写着什么。”
许诺的眼睛极易适应黑暗，他只是朝前走了两步，弯下腰看了一分钟，便读完了墙上的小字：“这上面写着半身佛的来历。”
“来历？”
“这上面说在昭和时期，伊夜寺来了个面若桃花的美男子。原本男子是来短暂修行避世，却不想修行期间突遭变故，致使半身残疾。佛不忍其遭苦遭难，于梦中授与佛法，男子大彻大悟，随僧人共同苦修，后坐化成肉身佛。”
“肉身佛，半身佛……”我嘟囔着，不禁恍然大悟起来：
“半身佛之所以叫半身佛，是因为他身有残疾？我一直以为叫半身佛是因为被挖出来之后，大家发现他肉身只烂了一半。”
许诺撇嘴：“现实里应该没人能做到只烂一半吧？”
我耸了下肩：“我觉得造成这种误会主要怪半身佛的塑像，塑像完全看不出来他身有残疾。”
“我觉得这不是主要问题。”许诺走上前仔细打量着这半块石塑：“你不觉得这石头表面光滑完美得像是……人造的吗？”
“人造？”我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昭和时期的佛像大多以手工打磨为主，在诸多细节上都会留下手工打磨的痕迹。但半身佛不是，它的表面光滑得如同一面镜子，石材纹理几乎被抹平，甚至连一些衣褶细节都表现得无比完美。就像是……”许诺抿了下嘴：
“现代作品。”
“这没什么吧？”我有些不解：“神社、寺庙都不会把真正珍贵的东西放在正殿，神社会放一些法器，寺庙就放一些塑像。塑像嘛，现代作品也没什么，毕竟像肉身佛这么珍贵的东西肯定……”
我停住了。
肉身佛是昭和时期的东西，身上不可能出现现代工艺。
肉身佛很珍贵，所以不可能放在正殿参观展示。
那么……真正的半身佛在哪里？
这个一直出现在我面前的塑像，又是什么东西？
它不是半身佛。
它只是个现代的仿冒品。
——“《月下独舞》里有一个设定，说村子里有个神，但这个神是假冒的神，是祟神。祟神偷用了真神的名字，让人们把它和真神混为一谈。”
——“若是那种无论代价也要实现的愿望，则需在伊夜寺修行七天……那便可以……见到真正的半身佛。”
搞错了，我和许诺搞错了。
我们只以为半身佛借用了“鬼神大人”的称呼，却没想到半身佛在赐予村田一雄灵感之时，将真相也隐藏在灵感之中。
仔细回想一下，许诺跟我一起入的寺，正殿的半身佛却因为没看见他，所以让他跳过了试炼。可既然没有试炼，为什么许诺会跟我一样看到那些鬼祟？
许诺能看得见晚上的鬼祟，却跟村田一雄一样，看不见白天时半身佛针对我制造的幻觉。
为什么？难道幻觉还有白天黑夜之分？
不对，仔细想想，它们的区别好像不是白天和黑夜之分，而是个人和区域之分。
意思是……只有试炼开始，才会出现区域性幻觉。换而言之就是，一旦出现区域幻觉，就说明试炼开始了。
这也是我在第五晚，看见边远倒下时想清楚的事。
可是，我却没有更深入的去思考，为什么半身佛在第三天都亲自跑出来了，却没有把试炼时间提前呢？反倒还给了我一晚的恢复时间，等到了第五天才把试炼时间提前？
有没有一种可能，游戏规则，不是这个「半身佛」定的。
真正的半身佛从未现身。
正殿供奉的半身佛不过是个偷用名字的“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