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魔法部强烈谴责这一行为,并将采取一切积极有效的行动来维护英国巫师界的和平。我们呼吁广大巫师及知情人士关注身边行踪不明且行为古怪的人员,并积极上报可疑行为。
傲罗办公室负责人塞提阿·波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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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孩子坐在第一排。
金色头发的男孩面色苍白:他紧紧握着姐姐的手,似乎生怕自己下一秒晕倒在地。女孩将背挺得很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黑色的棺木。
“我无法想象这样的悲剧会降临在沃莉和蒙蒂的身上…”接连失去丈夫和好友的女巫低声说,一向耀眼的金发此时格外黯淡——希涅尼娅几次都泣不成声。
穆迪收回看向罗齐尔姐弟的视线,不安地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
“她是孩子们的教母,阿拉斯托。”邓布利多轻声说,半圆形镜片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
穆迪有些烦躁地转过头去,对邓布利多的解释似乎颇有微词:“你就没有怀疑过马尔福吗?”
“沃莉相信他们。傲罗也没有发现马尔福家和伏地魔的关联。”邓布利多仍然目不转睛地看向前方。
“傲罗?哼,一帮怕事的胆小鬼罢了。”穆迪不满地敲了敲木头假腿,“不如让那群妖精去,他们闻着马尔福家金加隆的味道就能找到那位‘伏地魔’。”
“波特先生听到这句话肯定会很不高兴。”邓布利多开玩笑道。
穆迪看向坐在左前方的波特夫妇,嘴里嘟囔了几句——无非是一些抱怨上司的话。在他看来,塞提阿·波特虽然个人能力出色,却实在不适合领导傲罗——他过于强硬的手段似乎并不适用于内部已有分裂的傲罗办公室。
穆迪再次隔着乌泱泱的人群和照片上的罗齐尔夫妇对视。沃尔涅拉和蒙德里安·罗齐尔挽着胳膊,矜持地对宾客露出得体的微笑。
耳边希涅尼娅的声音愈发刺耳,她似乎正在回忆自己与沃尔涅拉的学生时代——“我们是魔咒课的搭档。伊茜总是最先完成的那个…魁地奇学院杯前后的魔咒课总是剑拔弩张的…伊茜把斯宾塞-穆恩的头发变成了芨芨草…”
“我受不了了。”穆迪咕哝一声站了起来。
***
他走到花园的雕塑旁蹲了下来,断臂的仙子似乎已经接受了现实,只会偶尔抽泣几声。
一阵脚步声传来。穆迪烦躁地摆了摆手,脸上的伤疤狰狞地撕裂开五官:“邓布利多,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一张和沃尔涅拉·罗齐尔相似的脸从雕塑后面闪现。伊斯法蕾娅·罗齐尔注视着面前这个有些局促的男巫:对方原本佝偻着的背一下子挺直了,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时差点一头撞上仙子的断臂,惹来对方愤怒的一瞥。
“你怎么在这儿?”伊茜丝毫不害怕他狰狞的伤疤和木头假腿。
“你怎么在这儿?”穆迪下意识反问。但很快他又意识到问一个孩子为什么要从父母的葬礼上跑开是个再愚蠢不过的问题。
自知自己说错了话,穆迪焦灼地捋了捋凌乱的浅色长发,像只被施了混淆咒的金色飞贼一样在草坪上乱转。
眼看尴尬的傲罗几乎要一头撞上雕塑,伊茜好心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听别人讲述母亲的学生时代有点奇怪,”她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这些事本来应该由母亲亲自告诉孩子的。”
“明明是最亲密的母女,但别人和她有近三十年的时间,而我只有十二年。”
“…我相信这十二年一定是她最幸福的十二年。”穆迪干巴巴地说,他向来不太擅长这种煽情的表达。
“一只不会说话只能追着尾巴跑来跑去的小狗。”曾经有人这样笑着说过,指尖慢条斯理地揉过乱蓬蓬的金发。
见鬼。穆迪暗骂道。他自以为傲的自制力似乎又消失了。这可是英雄的葬礼,你应该日日夜夜想着如何将那个杀死他们的凶手抓回阿兹卡班。而你在干什么,阿拉斯托?
挫败感从冰凉的胃里爬升到喉管,穆迪试图将那天高悬在罗齐尔庄园上的骷髅和蛇从脑中驱赶出去,但痉挛的胃和几乎无法控制的干呕讥讽着他徒劳的尝试。
“你没事吧,穆迪先生?”
伊茜担忧地看向撑在墙上喘息的男巫。他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发白的指尖死死抠住墙角,仿佛下一秒就要跌倒在草坪上。
“你那天是不是受伤了?那群该死的——”她咬牙切齿道,稚嫩的眼睛里仇恨的火焰燃烧着,“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你不是每次都能幸运地遇到傲罗路过的,小罗齐尔。”穆迪缓了过来,似笑非笑地靠着墙。
“在你赶到之前我已经击中了两个。”伊茜冷冷地说,对穆迪把自己当小孩糊弄的态度非常不满———虽然她确实还是孩子呢。
“是啊,我想他们的主子是时候提高选人标准了。”穆迪哼哼一声。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对面不是他的上司或同僚,而是一个刚失去父母的小孩。
他懊恼地敲了一下木腿,小心翼翼地观察女孩的表情。我就应该拖着邓布利多一起出来的,在这种事上他可比我擅长多了,他想。
伊茜没有哭,甚至没有抽泣、发抖。事实上,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你能教我吗?我想像你那天一样。”永不退缩地战斗、保护所爱的人、成为像你一样令人心安的强大存在。
坚定的蓝眼睛注视着他。
穆迪意识到他无法再用那种哄孩子般的话安慰,或者说敷衍,面前的小女巫。她完全继承了她母亲的倔强和天赋,这份礼物借由母亲的血送给了她。
穆迪没有见过十二岁的沃尔涅拉·莱斯特兰奇,在他进校的时候对方已经四年级了。他很少见到这位“霍格沃茨风云人物”,但他总能在舍友、同学、老师,甚至暗恋的人的口中听到她的名字:
“如果沃尔涅拉·莱斯特兰奇能收下我的情人节巧克力,我愿意天天帮斯拉格霍恩处理鼻涕虫。”
“十加隆赌威森加摩英国青少年代表是莱斯特兰奇。穆迪,要不要来下注?目前赔率最低的是莱斯特兰奇,其次是里德尔。”
“沃尔涅拉·莱斯特兰奇抓住了金色飞贼!这位迷人的姑娘帮助斯莱特林获得了有史以来第一个魁地奇杯七连胜!向你致敬,女士!”
“我建议你可以向莱斯特兰奇小姐请教。据我所知,她和斯宾塞-穆恩先生今年毕业后都会进入魔法部工作,或许他们可以为你提供一些建议和实习机会。”
后来他毕业时,她已经成为魔法部的高级官员。强大、美丽、令人安心的存在,这就是包括穆迪在内所有魔法部职员对她的印象。
如果有什么棘手的问题,就交给她吧。如果是她的话,一定能很轻松地解决这一切吧。所有人在精疲力竭时总会偷偷这样想。
但这样坚不可摧的沃尔涅拉被那个自称伏地魔的黑巫师杀死了。那颗嘴里吐出一条蛇的骷髅头在罗齐尔庄园上空漂浮,空无一物的眼眶得意洋洋地注视着魔法界。
有什么东西坍塌了。穆迪向魔法部发送求救信号时感受到了,英国魔法部在后格林德沃时期建立起的社会信任再次崩塌。
巫师们不再信任詹金斯的领导能力和保守//党的决策,他们以一种惨烈的方式旁观了保守//党的溃败,并像之前坚信沃尔涅拉一样坚信强权和不可饶恕咒。
这是一场只牺牲了两个人的政//变。
那个名为伏地魔的黑巫师在几天之内成为了英国魔法界最让人恐惧的存在——他用沃尔涅拉的骸骨和鲜血编成了他加冕的王冠。
令人反胃。
而眼前伊茜的蓝眼睛和记忆里的绿眼睛重合了。
“傲罗办公室实习?”乔尔利昂·斯宾塞-穆恩随意地跨坐在桌子上,金红色的领带被扯开,松松垮垮地挂在领口。用银线绣着暗纹的袍子被随意丢在地上,穆迪差点踩到上面的金纽扣。
“你很优秀,真的。”乔尔利昂真诚地看向他,“但你父母的情况…”他停顿了一下,眉毛难为情地皱在一起:“恐怕他们会有其他考虑。”
这是个错误。来这里是个自取其辱的错误。穆迪几乎要攥紧袍子才能不给乔尔利昂虚伪的脸上来一拳。
“你看,对于傲罗办公室来说,你的情况就是一个时刻可能引爆的炸弹。即使我的父亲也不能为你做什么。”乔尔利昂一只手撑着脸,歪过头看向十四岁的阿拉斯托·穆迪,残忍地吐出事实:
“或许霍格沃茨和邓布利多会包容你的特殊情况,但魔法部要对所有人负责。如果他们知道你的父母——”
“好了。别锲而不舍地做个混蛋了,乔。”那双绿眼睛打断了这次对话,一只白皙的手搭在了乔尔利昂的肩上,安抚猫咪似地挠了挠他的脖颈。
“希娅跟我提过他。”沃尔涅拉·莱斯特兰奇轻快地从桌上跳了下来,“麦格和斯拉格霍恩也向我推荐过他,永远第一的阿拉斯托·穆迪。”
穆迪几乎嵌入掌心的指甲得到了一瞬喘息,僵硬的指尖也终于感到血流涌过。听到那个有些戏谑的外号,他有些羞耻地扯了扯袖口。
“我想傲罗办公室不会拒绝一位如此优秀的小巫师的。”绿眼睛眨了眨,闪着令人安心的光。
“我想…傲罗办公室不会拒绝你这样优秀的小巫师的。”穆迪几乎本能地说,他无法让这双眼睛失望:“我会申请指导你毕业那年的傲罗实习,我可以教你格斗术,包括如何追踪黑老鼠。”
“你的人生还很长呢,小姐。现在还是交给我们吧。”穆迪不太熟练地拍了拍伊茜的肩,差点把她推到雕塑上。
穆迪手忙脚乱地把伊茜扶正:“你还有一场听证会要准备呢。”
“他们不会让我进阿兹卡班的。”伊茜突然说,“我只是正当防卫。”
穆迪那双锐利的黑色眼睛似乎会摄魂取念,他的视线定格在那双蓝眼睛上。但伊茜没有像那些罪犯一样挪开视线,她固执地和穆迪对视,仿佛在玩一个“谁先眨眼”的游戏。
“当然,我们都是你的证人。”穆迪移开视线,目光飘向不远处的喷泉,微微阖眼的仙女身上缠着黑色的绸带。绸带被风吹得微微鼓起,一小片衣角在后面若隐若现。
他挑了挑眉:“既然你有客人来了,我就先不打扰了。”
穆迪一瘸一拐地离开后,一个人影从喷泉背后慢慢挪了出来。他们离得有些远,但伊茜还是一眼认出来了小天狼星。
他紧张地掂了掂脚,原本梳理整齐的头发此刻也有些凌乱,合身的外套此时也皱巴巴的,袖口还沾着一块灰扑扑的脏东西——他为了避免被那些以给布莱克夫人打小报告为乐的纯血太太们发现,除了橱柜和花园哪里都躲过了:圆桌底下、雕塑后面、画像背后(其中一位罗齐尔先祖很不屑地哼了一声)……
“嗨,你来了。”伊茜有些无措地站着,这是那天之后她第一次见到小天狼星。在这之前她偶尔会梦见几道绿光后小天狼星惨白的面孔,又或者他大吼着拼命将她拽向身后。
她可以毫无顾虑地在穆迪面前展露自己阴暗的一面,她也不在意威森加摩和傲罗的看法:她知道,无论她愿不愿意,父母的死亡已经成为了她的免死金牌。
但面对小天狼星的时候,无声的痛苦和悲伤顺着尚未结痂的伤口痒痒地爬上来,几乎让她无法控制地咳嗽起来。
他目睹了她的“罪行”,他们不是共犯。
厌恶我吧。我不在乎。她自暴自弃地想着,反正也只剩我一个人了。
小天狼星僵硬地扯出一个微笑,伸出手晃了晃:“我来了。”他紧张到感觉胃里有无数只蝴蝶在四处乱撞。
远处暗蓝色的云朵已经快吞没橙红的夕阳了,他看见伊茜站在光影的分界线上,如同站在悬崖边缘。
“I know.”
男孩的手臂在发抖,但他还是坚定地将女孩拥入怀中。夜色顺着呼啸的风声从罗齐尔庄园的穹顶掠过,低低俯下身来注视着他们。
瘦削的夕阳被挤压成草坪上椭圆形的浅浅一片,而他们站在这里。
在阳光的孤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