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夏哑然，心脏像是被捏住了一样，漏跳一拍，她像是被施了定身术，身体僵硬地靠着椅背，手规矩地放在腿上，手指陷阱柔软的布料里。
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她不敢看他。
不知道怎么的，她觉得车里的温度好像高了些，热的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
“啊？没什么，就是觉得挺巧的。”她干笑两声，故作轻松。
她的小情绪，手上的小动作被他收入眼底。
雪球趴久了，回头看了两人一眼，趴下之前，还蹭了蹭他的裤脚。
黑色的裤脚上瞬间沾了雪白的狗毛。
他瞥了一眼，只抬手揉了揉雪球的脑袋，又慢条斯理地撕开一包湿巾，仔细地擦拭他的手掌。
手掌心传来丝丝凉意，他的余光能看见作鹌鹑状的姑娘，背挺的笔直，垂着眼眸，像一只高傲的天鹅。
“是挺巧的。”他微微弯了弯唇角，笑的有点意味深长。
“黎夏。”他心底忽然生出一点恶趣味来。
“嗯？”
“你相信缘分吗？”
黎夏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惊讶地看向他，不敢相信这么俗套的话会从他的口中出现。
“我……我不知道。”
他静静地看着她，墨黑的眸像是又深了几分，像是企图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黎夏自然能感受到身边这抹强烈的视线。
半晌，他又问：“过年要回去吗？”
话题跳脱的太快，她也总算了松了一口气。
“要回去的，已经买好了票。”虽是这样说，但是公司的具体的放假日期，她还不知道，说不定还要临时改签。
“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什么？”她一脸迷茫。
“带我吃你的家乡菜。”
“当然算数。”不怪她，谁让他说话总是说半截。
“行。”他施施然地靠着椅背，眼神却未从她身上挪开半分。
黎夏之前只当是一句客气话，但看他着语气，像是要把这当作一件极重要的事来做。
她有点招架不住他赤裸裸的眼神。
侵略的、笃定的势在必得。
车子还在山路上缓慢地行驶，司机很谨慎，灰色的天空就像个大型的碎纸机，落下大小均匀的雪花，没完没了。
她低头看着身上的衣服，又想起那条被她扯坏的围巾。
斟酌了半晌，她开口道：“那条围巾被我弄坏了，我陪一条新的给你吧，还有衣服的钱，我也转回你。”
见她和自己算的如此清，裴彦舟的眸暗淡了几分，但很快敛去了眼中的那点情绪，说：“要不是我带你去后山，也不会发生这些事，至于衣服和围巾，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东西。”
“那你喜欢什么，我应该送个礼物给你，总不好都是收你的。”
裴彦舟垂眸看向她，心中的闷散了点，他勾了勾唇：“既然是要送我礼物，不能给我留一点神秘感吗？”
好在他没有开口拒绝。
直接开口问人想要什么礼物，好像是有点诚意不足，但她对他的喜好实在是不太了解，有点犯难。
有人不忍心看她蹙眉苦想，好心出声提醒：“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话音落下，她的耳根隐隐发热。
裴彦舟没错过她的慌乱、羞怯，心情在此刻放晴。
放在小桌板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黎夏短暂的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她点开屏幕。
是方棠的信息。
——你下午能回来吗？要是有时间，我带你去泡温泉怎么样？
——现在下山了，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家。
——那我等你消息，泡温泉能够有效的消除疲劳，你上午在雪地里跑了半天，应该泡一泡。
——好。
黎夏回完信息，抬眸看向裴彦舟，却直直落入他的眼中，她心中一颤，硬着头皮开口：“等会可以麻烦司机送我回家吗？”
“下午有安排？”他不动声色的洞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嗯，棠棠约我泡温泉。”她没什么心眼，问什么说什么。
裴彦舟喉底溢出一声轻笑，这姑娘是实在是太单纯，不用费一点心思，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就行了。
他看了眼表，然后吩咐司机：“先送黎小姐回家。”
“你下午如果有时间的话，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黎夏在心里做了许久了心理建设，这才开口邀请。
“不会打扰你们吗啊？”
“不…不会。”
裴彦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拒绝：“我就不去了，下午还有一点事要处理，你们玩的开心。”
“这样啊，那好吧。”原本紧绷的心情一瞬间的就松快了些，她不敢表现的太明显，佯装出一副失望的表情。
她不知道自己的表演太过拙劣，轻而易举的被裴彦舟看破。
他在配合她演戏。
车子一路向北，进了城之后，路况明显好了起来，方棠先行一步到了她家。
10分钟后，在裴彦舟的坚持下，车子停在了她楼下。
雪还在下，方棠大概是听见了汽车的动静，身体探出窗户，笑盈盈地向楼下的两人打招呼。
“hello。”
两人同时循声抬头，方棠招了招手，又说：“外面这么大的雪，你们还要在外面站多久，还不上来吗？”
“她能随便进出你家？”裴彦舟对女孩子之间友谊不太了解，但显然，这一刻他有点嫉妒。
“嗯，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黎夏顿了一瞬，然后像是想起什么，继续说：“一起上去吗?”
裴彦舟抬手，轻轻地扫去了她发顶上的雪花，“不了，快上去吧，别让方棠等久了。”
“噢，好，那我先走了。”她有点招架不住他的柔情。
她逃似地上了楼。
“跑这么快干什么？后面有人追啊？”方棠倚着门框，嘴角含笑，打趣道。
黎夏在门口站定，喘着粗气，摆了摆手，一边脱鞋，一边说：“还不是怕你等的着急了。”
“不对，是真的有人在后面追。”
黎夏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再说，真挠你了。”
方棠从厨房接了一杯温水递给她，“不说了，喝点水缓缓，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出发。”
黎夏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脱了外套，转身挂在了门口的衣架上。
“彦舟哥还挺会买的。”
“啊？”黎夏一时没反应过来。
方棠指了指衣架上的衣服，“不过，我们夏夏穿什么都好看。”
“你怎么知道是他买的。”
“这明显不是你平常会穿的风格。”
黎夏走到客厅，顺势倒在了沙发上，给方棠竖了一个大拇指，脸埋在抱枕里，声音闷闷的：“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方棠走过去，就地坐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早上有没有伤到哪里？”
“没事，我穿的厚。”黎夏抬头，趴在抱枕上，脸蛋挤出一小坨可爱的肉。
“饿不饿，冰箱里有蛋糕，要不要吃？”
方棠毫不客气地捏了一把她的脸蛋。
“不是很想吃。”
“你最喜欢的巧克力慕斯，真的不尝尝？”
“大学城那家？”
“嗯。”
黎夏的眼睛都亮了一瞬，伸手将人揽进自己的怀里，用下巴摩挲着她的发顶，语气娇柔：“我的好棠棠，你对我太好了，好的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
“好说好说，你先放手……”
黎夏听见她的声音闷闷的，忙松开了手，方棠的卷发凌乱了几分，额前散落的头发遮盖了眉眼。
“抱歉抱歉，我太激动了，我去拿。”
方棠看着黎夏的背影，无奈的勾唇笑了笑。
“你怎么买了一整个？我们吃的完吗？”
“你说巧不巧，我去的时候正好还剩下这一个，下雪天我就全买了，让老板早点下班。”
黎夏切了一块递给方棠，然后说：“吃不完，等我回来再吃，保证不浪费一点。”
“诶，先说好了，吃不掉别硬吃，最多放到明天，不然下次再不给你买了。”
黎夏狡黠地笑笑：“那你现在多帮我吃一点。”
她用勺子挖了一小块送进嘴里，入口先是巧克力的苦，再是回甘，带着奶油的绵密，如果一定要吃苦，她希望是巧克力的苦。
“好好吃，还是那个味道。”她眯着眼睛，又挖了一大块送进嘴里。
方棠看着她的样子，瞬间有了食欲，但她对这说不上多喜欢，觉得味道中规中矩。
“裴彦舟没给你饭吃吗？”她吃了两口，觉得有点腻，喝了口水压了压，最后索性拖着腮看对面的人。
“回来的路上他怕我肚子饿，还打包了虾仁馄饨，但我早上茶点吃的太多，就只尝了一个，真挺好高吃的。”
她说着瞥了方棠一眼，撅嘴问：“怎么？嫌我吃的多了？”
“噢，某人还真的挺贴心的。”
“吃还堵不上你的嘴。”黎夏小声嘟囔，脸颊明显红了。
“老实说，你有没有一瞬间的心动？毕竟彦舟哥的那张脸简直是神作。”
黎夏嘴里的苦完全被奶油的香甜覆盖，她放勺子，似是认真的思考，连方棠都被她的样子骗了，等了半天，直等到在她身上上下其手的爪子。
“叫你胡说，这会我总能挠你痒了。”
“诶诶，怎么还动手了，哈哈哈，太痒了，快停下来。”方棠丝毫没有招架之力，笑得眼角都湿润了。
“还说不说了？”
“不说了不说了，求女侠饶命。”
两人闹做一团，脸颊都红的像猴屁股，见她求饶，黎夏好心的停手。
“怕了……你了。”方棠还喘着气。
“对了，我真有一件事想问你？”两人闹了一阵，这会黎夏才想起正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