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棠往她的杯子里添茶,袅袅的热气从杯子里散出,带出浓浓的茉莉香味。
“这饭怎么了?我们能吃,他吃不得?”
“再说了,他在国外留学多年,白人饭都能吃,还能吃不惯这个。”
黎夏托着腮,小口地抿了一口热茶,茉莉花的香气充斥了整个口腔。
“话是这么说,但请人吃饭也不好太敷衍了。”这个餐馆不大,大学时方棠和她经常过来打牙祭,老板是北城本地人,来这里吃的大多都是附近的学生,食材新鲜,烧的还算地道。
“放心,彦周哥不挑食,再说了,醉翁之意不在酒。”
二楼窗户边的这个位置,还是方棠特意拜托老板留的,一个小小的包间,隔绝了外面熙熙攘攘的吵闹,独留一块清净地。
至少黎夏很喜欢这个地方。
天完全黑透,菜已经上了一道,黎夏看了眼时间,六点整,正值下班高峰。
“你问问到哪了?”方棠看着面前的鸡汤,肚子已经空了,甚至还响了几声。
黎夏拿起手机,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来了吗?
两分钟后。
他回。
——快到了,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方棠给自己点了一份炸酥肉,她一边吃,一边操心:“回了吗?”
“他说快到了,让我们先吃。”
“噢,那还是再等等吧。”她递过来一根炸的金黄酥脆的酥肉,说:“先吃点这个垫垫。”
黎夏接了,咬了一小口,花椒的香味和肉香融合的正好,勾起了她的食欲。
“把窗关了吧,风吹进来怪冷的。”方棠脱了外套,露出一截修长洁白的脖颈。
黎夏起身,伸出胳膊去拉窗户,楼下街道的霓虹灯都亮了,光散在被清洁车扫过的路面上,像散落了一地星星。
她撞上了一抹熟悉的视线。
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保时捷,行人来来往往,行色匆匆,他站在车边,看向她。
他的衣角被风吹起,高大挺拔的身材格外显眼。
路边的一个小孩光顾着吃手里的糖葫芦,差点撞上他。
他伸手扶了一把,唇角动了动,最后揉了揉小孩的发顶,神色柔和。
大概是说了注意安全之类的,隔得远,听不太清。
这一刻,他好像融入了这烟火气里,眼神不再是淡漠的。
“看什么呢?窗户关不了吗?”
方棠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慌乱的去关窗户。
“夏夏,那有卖糖葫芦的,等会吃好饭我要去买。”
她顺着方棠手指的方向看去,车前已没有他的身影,倒是真的看见一家卖糖葫芦的小摊。
关了窗,外面响了几声叩门声。
“咚咚咚。”
像她的心跳一样,不知怎么地,跳得急促有力。
门推开,不是他,是上菜的服务员。
这一瞬,她竟然有一丝失落。
“彦舟哥怎么这么磨蹭,再不来,菜都冷了。”方棠抱怨道。
“不是叫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方棠和黎夏皆是一愣,看向门口,他手里还拿着两串糖葫芦。
“彦舟哥,早说你去买糖葫芦了,你怎么知道我想吃?”方棠没脸没皮,丝毫没有说人坏话被抓包的窘迫感。
裴彦舟抬手,将糖葫芦递到黎夏面前,嗓音温润:“你先选。”
一串是山楂,一串是草莓。
“喂?要不要这样?”方棠觉得自己像一盏最大瓦数的电灯泡。
黎夏抬眸,将两支都接了过来,轻声地说了句:“谢谢。”
“棠棠,给你山楂的。”方棠有个歪理,觉得只有山楂做的糖葫芦才正宗。
“还是我的夏夏好,不像某人,重色轻友。”
裴彦舟将脱下的外套挂在角落里的衣架上,在黎夏身边落座。
“得了便宜还卖乖,她老这么欺负你?”他挽了半截袖子,露出一小截坚实的手臂。
“不会,她开玩笑。”黎夏坐的很端正,声音轻柔。
她抬眸,他坐着也高她许多。
“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要不要再点一些其他的?”
方棠已经开始动筷,给自己盛了一碗鸡汤,为了等人,肚子已经快饿扁了。
“不用,你们以前经常来?”
“嗯,以前读书的时候来过几次。”
他盛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嘱咐她:“有点烫,慢点喝。”
“谢谢。”黎夏的耳根泛了一层红晕。
“怎么不给我盛?也太偏心了。”方棠纯属在鸡蛋里挑骨头。
“这几天家里没给你饭吃?”他优雅的喝了一口汤,继续说:“手脚这么快,谁抢的过你。”
“哼!”方棠被他气的吹鼻子瞪眼,转头威胁起人家来:“彦舟哥,你知道追女孩子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洗耳恭听。”他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你应该对我好一点,这样我才能帮你在夏夏耳边吹吹枕边风,否则,小心我说你坏话。”方棠狠狠咬了一口鸡肉,一副小人得志的挑衅模样。
“你相信她说的话吗?”
黎夏猝不及防,他挂着浅笑,眼神深邃,看向她。
这转折的也太快,她看看他,又看看对面的方棠。
这两人斗嘴,城门起火殃及池鱼。
她一时语塞,两个人四双眼睛,齐溜溜地盯着她,彷佛要在她脸上盯出一个洞来。
“棠棠没说过你坏话,老是夸你来着。”
方棠弯了弯唇角,笑得一脸荡漾,上赶着邀功:“彦舟哥,我够意思吧,你说你怎么谢我?”
裴彦舟多有心眼,才不会被三两句话就打发了,他又问:“说说看,怎么夸我的?”
“搁这审犯人呢?”方棠出声,被他扫了一眼,气势渐渐弱了,乖乖的往嘴里塞肉。
他们从小长大的一群人里,就没有不怕他的。
除了方衍,她亲哥。
黎夏慢吞吞地不知道怎么开口,向方棠投去求救的眼神,谁知道那人装作看不见,只管吃她的饭。
裴彦舟也不急,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等她开口。
这会怎么又是她被架在火上烤了,她都有点怀疑这两人串通好了,故意的。
边上的视线从未挪开,他又往她碗里夹了一块肉,她终于幽幽的开口:“她夸你沉稳、聪明果决、行事周到,是个好人。”
方棠嘴里的肉都忘了嚼,默默竖起拇指。
“不像她说的。”他剥了半盘虾,放在两姑娘中间。
“我现在再加一条。”方棠笑眯眯地夹了一只剥好的虾,说:“绅士贴心!”
他拆了一包湿巾,仔细地擦拭手指,侧过身对黎夏说:“你也吃,再不吃就被她吃完了。”
方棠气急,咬咬牙,嘴里的虾还没咽下去,说话含糊不清:“我又不是猪。”
“咽下去再说话。”
她一下子就萎了,像只漏了气的气球,谁让她怂。
这顿饭吃的热闹,黎夏坐在一边看两人一来一往的斗嘴,他时不时的往她碗里夹菜,吃得倒也开心。
她莫名的很放松。
夜完全的降临,方棠揉了揉微微凸起的腹部,说:“我先走了,你们再坐会还是一起下去?”
黎夏丝毫没有犹豫:“一起下去。”
裴彦舟不慌不忙地起身穿外套,黎夏趁着他取衣服的空档,拉过方棠,在她耳边私语:“我先下去买单,你帮我把东西拎下来。”
话刚说完,她跟条鱼似的穿过门缝,下楼买单去了。
“她人呢?”
“买单去了。”方棠拎着东西,朝门外努了努嘴。
“东西给我。”裴彦舟看了眼包厢,确定没东西落下,顺手接过方棠手里的东西,大步流星地下楼。
方棠跟在他嘀咕,“算了,原谅他这一次。”
“什么?”裴彦舟没听清。
“没什么?”
两人到了楼下,黎夏刚用手机付了款,她一眼就看见了裴彦舟舟手里拎着的购物袋,向方棠投去疑问的眼神。
方棠大大咧咧地说:“彦舟哥,夏夏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她走到黎夏身边,压低了声音,“他还不不知道是给他的,你自己说。”
“拜拜。”
“欸,棠棠……”她走的太快,黎夏都没来的及说话。
“走吧,我送你回去。”
“麻烦了。”这会又剩下他们两人,黎夏没有刚刚那么自在了。
裴彦舟看了她一眼,笑着说:“又和我客气上了。”
车子停在餐厅对面,两人步行过去。
风吹过来,吹起她额前的碎发,他忽然放慢了脚步,两人并肩,替她挡了一半的风。
“信息是棠棠发的?”他问。
她愣神,不知道是感慨他惊人的洞察力,还是对她过于了解,总之,他猜对了。
“嗯。”
“今天怎么想起请我吃饭?”他能猜到,大概率也是方棠出的主意,算是没白疼她,但他固执地想从黎夏嘴里听到理由。
“我……”她没说完,一阵寒风从她的领口里灌进去。
“先上车。”
外面实在太冷,上了车,冷冽的寒风被隔绝在外。
这辆车第一次见他开,车里还有点淡淡的皮革味道,大概是新买不久。
“东西给你放后面?”
“等等。”她顿了一下,低头继续说:“这是给你的。”
裴彦舟愣了一瞬,收回胳膊,将购物袋拿到驾驶座。
“哪一样?”他有点高兴。
“两个都是。”她有点不好意思。
“我可以打开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