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慈、你未免把手伸得太长了!”闻煜脸色铁青,冷哼一声,挥散弟子。
珍宝阁收揽天下奇珍异宝,还要靠她满足宗内各式法器的供应,总归要卖她几分薄面。
众弟子们面面相觑,纷纷退避。
李念慈从袖中抛出几个小盒子,凉薄撇嘴:“这几样归你,人我带走。”
闻煜打开盒子一看,样样精品,加起来不比玄冥御盾的价值低,更是诧异:“你要救她?”李念慈不是与青玄交恶吗,怎么出手相救?
李念慈蹲下,命令任之恩张嘴,喂给她一颗黑色丹药,视线停留在她左脸顶着的巴掌印上,面色不虞。
“没办法,这小孩跟她娘长得太像了,带回去教训两下,我也解解气。”
殷宁瞳孔立起,迅速跑回来从她手中夺回师尊,揽在自己怀里,神情防备。
任之恩吞下丹药,气息渐稳,拍了拍殷宁的手臂,示意她不必紧张:“多谢您搭救,晚辈铭记在心。”
李念慈不耐烦挥手打断:“得了,瞧你狼狈的样儿,丢脸。自己站起来,跟我回去。”
“闻煜,此事不管是何缘由,到此为止。”说罢,领着任之恩和殷宁离开。
闻煜眼睁睁看着三人背影消失,转头看见地上的闻笛笙,神色阴郁,冷淡拂袖转身离开。
沉声吩咐:“加强戒备,今后李念慈进宗也需要通报。”
……
李念慈带人回到珍宝阁,下令关店,屏退左右。她看向任之恩,语气风凉:“怎么想的,单枪独马就敢跟闻煜动手?”
目光一转,打量殷宁的手掌大小,面色愈发阴沉:“她的脸,是你打的?”
任之恩赶紧解释:“没有,殷宁是我的徒儿,她被控制了,并非故意的。”
殷宁红着眼,心疼地拂过她略发红肿的脸颊:“对不起,师尊。”
“不疼的,”任之恩目光柔和,将人揽进怀里,满含珍惜:“怪我没有保护好你才是。”
李念慈旁观两人的互动,似乎回想到了什么往事,眉头紧锁,满脸烦闷,高声呵止她们:“行了行了,别腻腻歪歪的碍眼!”
“去去去,自己上楼修整。”李念慈挥袖指向楼梯,将人赶走,独自坐在大厅内,眼神复杂,轻抚掌柜手牌,睹物思人。
这是当年你赠我的玄玉所制,还蕴含着你的本命灵力,至今未散,如今反倒救了你女儿。
李念慈眼眶微红,强压心中酸楚,寻到柜子里藏放的陈酒,轻启封印,酒香四溢,仰头灌下一大口,喝得急切。
二楼禅室内空荡荡,一眼望去,只有几件木质家具,以及的一副单薄字画。其上“顺遂”二字幼圆稚嫩,像是出自孩童之手,瞧不出丝毫的收藏价值。
还是用红墨书写,挂在白净墙壁上,偏偏还放在禅室主位,突兀怪异。
殷宁粗略瞥过红字,继续把视线落在任之恩青松挺立的后背,眼眸深邃。我在这个世界里,最亲近、最在乎的人,就是她。
调整气息,压抑着胸膛里不停席卷叫嚣的狂暴,屏息绕到任之恩身前,抬手,慢慢贴近,轻抚她的左脸,用拇指摩挲那块刺眼的红印子。
被觊觎,被侮辱,甚至被轻蔑地称为炉鼎,她怎么可以受这种对待!
师尊纯真善良,不管遇什么事,总会率先内省自审。这样温润的处事风格对上不长眼的小人,会很吃亏。
殷宁精致的面庞突兀地爬上一丝怒郁,由眼入心,生出复仇的念头。
不如,报仇一事,就让徒儿代劳,替我的师尊反击回去,最好还刀百倍。
闻笛笙……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任之恩喉咙滚动,脸上痒痒的,感受到殷宁专注凝视自己的目光,不知怎么,心跳陡然加速,垂手定在原地,不敢挪动分毫,怕惊扰到徒儿灼热的视线。
说起来很羞人,她喜欢被殷宁这样看着,专注热切的眼神,像骄阳照在身上,暖暖的。但她才是师尊,反而喜欢享受徒儿的关心,好丢脸。
任之恩克制地闭阖双眸,提醒自己要拿出师尊的样子来。
于是按住左脸上作乱的手,睁眼,环捏着她的手腕,探入灵力给她检查身体:“此事责任在我,殷宁无需自责。”
我承诺过的,要保护好殷宁。可在客栈里,她被带走时,自己只能看着,徒然心慌无措。
任之恩担忧蹙眉,也不知闻笛笙是否有对她做下别的手段,千万不要留下隐患。
于是探出指尖,点在殷宁小臂。丝丝灵力入体检查,顺畅无阻,忽然如触电般猛然缩回手,眼神躲避:“还好,身体无碍。”
刚刚她感觉到了,殷宁的丹田,在接纳自己。也许是因为与殷宁两次灵力交融,灵力间好像,产生了一丝契合感。
可这明明是道侣之间才会存在的现象,我们只是师徒……
殷宁惊讶地目睹面前人突然蔓延的娇嫩粉红,转瞬间就已经侵袭了大片肌肤。思绪被任之恩的反常表现突然打断,晦暗的瞳孔重新恢复清明。
师尊为何突然害羞?毫无征兆啊。殷宁思索片刻,恍然大悟。这次噬灵兽又吸食了灵力,还需双修才行!师尊脸皮薄,定然是不好意思开口。
“师尊,我随时可以把灵力还给你。”
“不用!”任之恩狠狠呛了口气,连连摆手,“这次噬灵兽很温和,没关系的,不会对我造成很大影响。你完全可以把灵力炼化,收为己用。”
讲到这里,任之恩闪过灵光,若是让殷宁多多吸食些自己的灵力,那么她就可以迅速突破炼气期了,修为提高,有灵力护体,就不会再被摄魂铃控制了!
“殷宁,你可以每日催动噬灵兽,从我这里取走一些灵力炼化。”
“自力修炼方为真修”的原则,已经被她抛到脑后。
任之恩难得地运转脑筋,努力逻辑自洽。没错,那些大道理,都是用以要求自身的,殷宁她魂力有缺陷,师尊可以帮忙。
“不可以!”殷宁显然不同意她的提议,皱眉轻俏拍打她的手臂,“哪个大傻瓜会让别人吸食自己的灵力啊!”
“没关系的,只要不把我的灵力全部锁住,就完全没问题。”任之恩笑得宠溺,显然没明白为何被打。
“师尊你真是,唉。”殷宁扶额,无奈叹气。
之前闻笛笙一口一个“炉鼎”来侮辱师尊,已经令她很不适了,师尊怎么还不知爱惜自己呐,好愁人。
她这种舍己为人的想法,不就是自己往炉鼎的方向上努力嘛!
殷宁看着她,语气里盛满郑重和心疼:“师尊,复述我的话:任之恩属于自己,不是任何人的修炼工具。”
属于自己?
烂债缠身,东奔西走忙于青玄复兴,她早已将自己划归身外,为宗门而活。
任之恩略显酸涩,揣着颤动的心,垂眸,十分听话地闷声复述:“任之恩属于自己,不是任何人的修炼工具。”
而后又小声补上一句:“给殷宁的不算。”
作为师尊,帮徒儿修炼是应该的,不算工具。
殷宁欣慰的心情没维持住一秒,就被这句紧随其后的小尾巴吹散了。
“不对,我也不可以!”
对上任之恩不争气的样子,她眼神嗔怒,又倏而转笑,侧过脸,压抑不住轻翘的嘴角。
师尊她好可爱!
……
这些个可恶的东西!
神元宗内,闻笛笙坐在寒玉台上修炼,心中戾气未散,迟迟静不下心。
父尊明明交代好了,我先与任之恩虚与委蛇,其余人埋伏等待,待我探清她的底细,便一举而上。也应诺了我,在青玄以玄冥御盾来换取任之恩之前,她都是我的玩具,父尊为何反悔,为何放过她们。
我没有失败,都是父尊的错,我没有失败!
还有从中作梗的珍宝阁……闻笛笙握紧拳头,愤懑难平,李念慈这个老贱人,天干物燥,小心走水。
不多时,黄昏落下,珍宝阁附近出现两个陌生面孔徘徊,左顾右盼。
“师姐,真要烧?这可是珍宝阁。”
“意思意思得了,糊弄交个差就行。”
珍宝阁其内价值连城,怎么能真一把火烧了?谁赔得起!大小姐这份指令传下来,根本没人敢接。其他人仗着资历老,把脏活都推到她俩头上,真有够无耻的。
两人蛐蛐咕咕,埋头翻了半天,从储物袋里拽出一张最劣质的符纸,往上画个“燃”字,笔划七扭八拐,费尽心思把符咒效果做到最差。
“这样行吗?”小个子低头凑上去,不放心地撕开符纸边缘,“再坏点儿。”
然后把符纸贴在珍宝阁的门框上,见火苗燃起,转身就跑。
小火苗跳起,风一吹就灭了。两人对视一眼,哀怨不已,极不情愿地挪回来,又画了张符,贴在原位置。
“这次行不行?”两人撤后半步观察,谁料这次火苗窜天起,瞬间包裹住门框,汹汹舔舐木柱。
没等俩人反应过来,店门就被从内撞开。
李念慈一身酒气,摇摇晃晃瞬移到两人跟前,冷脸,面无表情,扬手挥灭火苗,拎起两个小鬼的衣襟,扔进珍宝阁,关门。
大厅内没点烛光,光线灰暗,两人看着鬼魅般的李念慈,吓得瑟瑟发抖。
“李掌柜,李阁主,误会啊,误会!”
“我们错了错了,向您赔礼道歉,李大人放过我俩吧。”
面前两个小鬼抱成一团,贴得紧密,不知又触犯到了李念慈的哪根神经。她瞪着醉眼,怒气冲冲大步上前,如拔萝卜般把她们生硬拽开。
“呜呜救命、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