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遂溪哥信里说的都是真的吗?”欢颜有些崩溃的望向虹姐。
虹姐用变形的手指摸她的头,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是林阮他妈妈?…”欢颜想起那双冷漠的眼睛,那张高傲的脸。
虹姐夫愤愤不平的重重砸下手里的茶杯到桌面,“真是翻脸无情的有钱人!”
“但是,放我出来的狱警说林老爷也在中间帮了忙的。一家人,有不同的政治上的追求,在这个乱世也是常见的。”虹姐还是想起林老爷的好和善意,希望欢颜不要对曾经信任过的一家人产生信念崩塌。
“好什么好!一家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为了自己的前途!”虹姐夫还是愤愤不平。
欢颜想起林阮对自己说的会去找父亲帮忙,想起他对自己的那些好和善意,想起两个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她听见虹姐说,“现在你知道了,虹姐知道你会很难接受。正好听说林太太向学校检举了学生成员有红色嫌疑,之前,我是有些私心,想着也许你可以早些找到一个好的归宿,林阮…所以遂溪不知道你入学公办学校不顺利的事情,我也隐瞒了你在现在学校读书的事情。这次事情结束,南城现在肃清氛围越来近乎恐怖,虹姐护不了你周全。”说着,虹姐泣声泪下。
欢颜努力坚强了许久,也终于像个小女孩般嘤嘤哭泣起来,“我不要离开你,虹姐。”
“孩子,乖。组织在南城这次也受到重创,我们也需要先离开这里,回乡下避避。遂溪在信里都跟你说了吧。你就听你哥安排的。”
欢颜含着眼泪,终于是沉默的点点头。
在这一刻,她似乎又要开始新的流浪。
第二天,她回学堂收拾了一些个人物品,也不知道要和谁告别,沿着回家的路慢慢走,她竟还绕到了林宅那青砖铁栅栏的围墙下,如梦初醒般在路边定定站了片刻,像是挥别这宁安如梦般的一年学堂时光。
回到家,她收拾好房契和那些几乎没动的印钞,拾掇了一些衣服和几本喜欢的书,有一本还是林阮让她帮忙誊抄的英文诗集,她一直忘了归还,她私心的想留着。
行李大概是收拾好了,还有半天时间,她去了虹姐家。
虹姐也在收拾行李,欢颜把家里的房契给虹姐,“这是遂溪哥家的宅子,里面还有许多书和物件,拜托您帮忙保管了,以后我们回来,也还有个家。”欢颜说着有些哽咽。
虹姐用瘦得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搂过她,把之前存钱的银行存单给欢颜,也哽咽着说,“孩子,你要好好保护好自己,照顾好自己。虹姐只要还活着一日,永远是你的家。”
紧闭的家门,一盏煤油灯,昏暗的房间里,不敢大声告别的人,悲伤和离愁紧紧的笼罩。
一个人回到家里,夜里,欢颜无法控制的想起林阮。
在这个城市里,唯一称得上有许多关联的人,想起他冷淡的脸,想起他戴着的蓝色围巾,想起他坐在车里握着自己的手。
她也想起陈晓希和乔山,她的朋友。
睡不着,她还是爬起来,在这冬末初春的夜里,认认真真写了三封信。
第二天,她提着行李,和虹姐一起去到码头。虹姐按遂溪哥的安排给欢颜买好了去浔阳的船票,虹姐说到了浔阳会有人接她,要她一个人好好安全到浔阳。
欢颜点点头,把写的信交给虹姐。
虹姐看到封面写着林阮,陈晓希和乔山三个人的名字,笑着点点头,说,“林家少爷也是个善良的孩子。我这次本来也是该谢谢他的。你放心,我会找机会帮你给他。”说完,虹姐从手袋里拿出一只小巧的法式檐帽,温柔的给欢颜戴上,系好,抱抱她,“一路顺风,我的孩子。”
登上通体雪白的客船,汽笛声响起,欢颜提着行李箱,跟再晚一会,也要离开这里的虹姐挥手告别,一路坚强没有流下的眼泪,在船离开码头的刹那,终于在风里掉落。
欢颜握紧了手里的船票。
这张船票和父亲母亲夹在染血的那本书里的那张目的地一样,只是迟到了三年。
风扬起她脸颊边的发丝,欢颜抬起手,轻轻拢起头发,擦掉眼角的泪,眼神逐渐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