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禁闭的日子因为想着沈欢颜而变得异常难捱。

    林阮偶尔也会翻出来沈欢颜以前誊写的诗集和近一年学习英文留下的各种笔记纸册，时间过得真快，他坐在书桌前，目睹她的点滴进步，就像看着窗台前自己浇灌的那盆粉白月季。

    他每天都在想，今天如果沈欢颜来找我，我一定原谅她这么久不想起我一次，又或者是想等他见到这个小白眼狼，一定要狠狠敲她的头，问问她到底有没有心。

    可是，直到寒假的最后一周结束，沈欢颜依然音讯全无，新学期也开学了。

    这一年后，林阮要考虑高中结业，读大学的事情了，是去海城还是北城，还是就在本省，他想着开学也要问问很快升中学的沈欢颜的学习规划情况。

    林阮如往常的去学堂，装作不经意一天特意绕到初级学堂几次，也没有看到沈欢颜。

    开学第一天的林阮有点郁郁寡欢。

    连他在学校的好哥们韩叙都看到他挂脸一整天，而有些不解的问他怎么了，寒假过得不愉快吗。

    终于等到放学，林阮懒得装了，他带着满肚子脾气，径直跑到沈欢颜教室门口。

    他看到空空的座位，视线和前排的乔山撞上，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乔山很快走出来，带着不敢问的神情，又似乎也是憋了很久，终于壮着胆子跟林阮说了很长一段话，“欢颜不在学堂念书了。他们说是因为你妈妈说学校里面有红色组织成员…陈晓希说见到你，她一定要跳起来打你膝盖…”

    林阮听到第一句话，脑袋就轰然一声巨响。

    其它的话，通通听不见了。

    他恢复原本的冷漠表情，狠狠瞪一眼乔山，“小孩，别到处乱说”，转身快步跑出去。

    耳边带着寒气的冷风呼呼擦过，林阮连走带，脚步快到心脏都要绞痛起来，直到脚步停在沈欢颜家那道上锁的门前。

    门前的泥土崭新没有任何痕迹，甚至长出些春天的小草颗，显然已经是有许多天没有人出入。

    回家的路上，他又去了虹姐家在街上的旅馆，旅馆已经歇业，房东也贴了吉屋招租的新条子在紧闭的门上，时间也是这几天。

    终于，林阮体会到失魂落魄的感受。

    头上飘起一些雨丝，春天还没开始，整个南城就又开始变得阴冷潮湿。

    不告而别。

    他突然醒悟过来，沈欢颜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南城了。

    她去了哪里。

    最开始的一两天，他脑海里有闪过很多念头和想法。

    但是，一个下定决心要离开，连再见也不愿意说的人，想到这，林阮的手不禁捏紧了拳头。

    虽然摁下了很多念头，但是林阮的心情总归是不好的。

    顾姐当然看得出他脸上的神情，似乎有好几次想跟他说些什么。

    但是这几日，林太太一直在家，仿佛某件事情落定了一般，心情挺好。顾姐一直侍奉左右，偶尔少爷近身，林太太也和颜悦色的拉着林阮说些学堂和他那些公子哥朋友小姐们的事情。

    林阮淡淡的听母亲说着，乖巧的应对，又恢复成以前那个冷面礼貌的模样。

    终于在周末，韩叙和几位小哥小姐来家里玩，顾姐招待之际，在茶水间和过来换杯子的林阮有了单独说话的机会，外面闹哄哄，顾姐也终于敢说出口。

    她从围兜里掏出一包写着姜糖名牌的牛皮纸袋，“里面有一封信卷着放里面。”她做个“虹”字的嘴型，“——姐让我带给你的。”

    顾姐把糖袋一把塞他手里，又做了个“嘘”的表情，赶快出去了。

    顾姐想起那个乖巧的来家里的欢颜小女孩，初次见到她还是怯生生的，后来看得出少爷喜欢亲近她，找机会见她，还带她来家里补课，从小一个人孤单长大，林太太又是个喜怒无常的性子，顾姐愿意少爷脸上有些开心的神情。虽然与那个女孩肯定也是不可能的，但是又那么一段相处的时光，也足够让少爷有一点温馨美好的回忆。

    信件是平日往家里送酱油的师傅帮忙转交过来的，他说街口开旅馆的虹姐给了他一点小费，让他帮忙转交一包姜糖，说虹姐自己着急赶下午的船回老家，来不及跟顾姐道谢了。因着也就是一包姜糖，又是邻居街坊，虽然这个虹姐这次遭了大罪，听人说起还是林家帮了不少忙，酱油师傅说也就顺手的事情。

    林阮看着把信封抽出来，捏起牛皮纸里面的一颗姜糖，有一丝辛辣也有些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