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看着他和柳封,杨阁廷一同出来,并未上前询问,转头看向冰河,“他在怀疑那个传言。”
“那个,柳寒枝爱妻的传言。所以他试探他的情感,但现在,我想他和我猜的一样了。”
就在刚刚,她和卫西楼对上一眼,她突然就想到,他第一日就在试探柳寒枝,一个简单的问题就把他的猜测给予否定,随后便是剩下一个可能性。
冰河眼神亮了一些,“不错,你先前说的那个传言让公子心中存疑了,但问过柳公子后,他便打消了疑虑,姑娘以为,若不是为了让你和柳夫人说上话,公子为何让你来?”
哦,原来是因为这个。峨眉懂了他的用意,“卫公子聪慧,我自愧不如。”
卫西楼向二人行过礼后,径直走向三人,“走吧。答案我已经有数。”
回去的路上一言不发,方向并不是去醉云楼,但身边这两个人怎么都不问?这时,少年却突然停下,随后开口,“姑娘,今日多谢你相助,一起吧?”他将视线从峨眉脸上转到一处“云霜阁”,峨眉随之望去,“卫公子和‘云’字甚是有缘。”峨眉冲他笑了笑,卫西楼一愣,“是有些。”
此时人有些多,说话不用怕有人听了去,“想吃什么?为感谢姑娘,钱我付便是。”三人找了一处角落坐下,旁边跟着穿着朴素的店小二,他笑嘻嘻的拿着一张纸和一支笔,准备记下客人的喜好。
“不必了,你我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有何感谢?”她随即拿起食单选了两样看着好吃些的,之后将它给了卫西楼,他只是大致瞄了一眼,视线停留在峨眉点的那两道菜:东安子鸡,三鲜面。“一样的,再来三份吧。”他对店小二微微一笑,
“好嘞,那你们还请稍等。”小二乐呵呵的走了。
目送他离开,卫西楼小声对峨眉说,“头一次来,跟着你吃。”峨眉也小声说,“我没来过几次。”
好在,最后是不错的。东安子鸡色泽鲜明,酸辣鲜香,三鲜面突出鲜,两道菜融合在一起吃十分爽口开胃。
峨眉一直想问问卫西楼对于这件事的看法,若是有人先开口便是极好的,若是无人开口,那她自然也不会开口,毕竟卫舟应该和她猜的无二。
“公子,你在西厢房可是可是又寻到了什么?”流云边吃边问,眼里透着一丝单纯。
好小子,就你了。
峨眉藏起内心的窃喜,面无表情的和冰河一起看向他,等着他的回答。“嗯。起初我只是怀疑柳夫人,想着再去西厢房看看,恰好柳家主和尊夫人在,便叫了他们一起进去,说是看看有没有什么邪物。
之后我便观察他们的举动,尊夫人在方枕下拿出来一块帕子,我看到后上前询问得知,这帕子是柳夫人的,平时都带在身上,接过端详后,我闻到了‘闷香’。”
闷香?峨眉略有耳闻,是一种闻了令人昏迷的药物。
“这种药,闻了令人昏迷,但时效不长,不如断魂香,迷魂香那般,我从前闻过,所以知晓一些。”他声音温和,一字一句,语调也不疾不徐,说罢后静静的吃着东西。
“我也猜到了是柳夫人做的,只是……我不懂她为何如此。”峨眉想起那张不可方物的面庞,清冷隔世。
“我们不需要懂,若是真相浮现,想必她会说的。”卫西楼这才抬起头看了看她的神情,她在认真的思考,“你是何时看出来的?”
“之前绣鞋被找到,我看出来是女款,而且这个所谓的鬼,为什么不去吓府里其他人呢?我当时便想,她或许不希望别人真的被吓到,而且柳寒枝的状态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四肢无力,虚弱了些,并没有多严重,而她的状态最不好,但我不擅长沟通,只好找姑娘相助,现在想问一句,柳夫人是怎么说的?”
朱唇轻启,“我问她每晚经历了什么,她同我说,每晚都会晕倒,但都在柳公子之后,我便猜到她或许是使了些手段,让柳公子睡下,最后独自在房中清醒。对了,她还说,她曾想出府避一阵子,过些时候再回来的。”
“果然,她这是想出但没出成。不过,你为何觉得她后半夜不会睡去?”卫西楼自然地将头歪向一处,似是姿势有些累了。
峨眉想了想,说道,“一开始我还没有这个想法,但若是结合她使用闷香......我便觉得她会因为愧疚清醒着,她不是真的想害柳公子。”
少年唇角勾起,似笑非笑,“姑娘聪慧,是极具慧根之人。”
“……。”峨眉低下头,不再说话。
流云和冰河相视一眼,互相嫌弃地撇开了眼神,流云心中的疑惑被解开,心情舒畅了许多,“那公子,我们何时去找秦知府啊?”
“饭后便去。”
一一衙门。
“秦大人,有人求见!”
“让他进来。”沉闷的声音传来,是秦建树。
看清来人后,他从面无神情变的鲜活了许多,迫不及待地上前亲自询问,未等他开口,卫舟已然行礼,“秦大人,柳府一事已水落石出。”
秦建树愣了一会,他还以为这位卫公子是想寻求一些帮助查案,却不曾想他只用了不到三日时间便已清晰了整件事情。
“卫公子如此迅速?”
他淡然一笑,“在下无能,能入秦大人的眼,实乃我幸。”要不说年少就是爱听夸奖呢,秦建树脸上挂不住喜悦,“好好好,那明日,就明日吧,我会派人去请柳府的人来,公子现在且与我说说整件事情的脉络吧。”
一一
柴场是一个开放的空间,四周有围栏,防止柴火被风吹散或被雨水淋湿,柴场内的柴火也是分类放置,各有各的用途,峨眉身上带着柴火的干燥味,还有一些烟熏的味道,她早已习惯这些,此时也是默默的给劈好的柴火分分类。
卫舟出来时已是黄昏。
他走去柴场,又是一眼便看到了她忙碌的背影,她闻声转过身,五官清秀分明,只梳了一个云顶髻,没有任何配饰,她却站的端庄又正直,这样的环境,这个少女的一双眼却像天上的皎皎明月般澄澈。她抱着一堆沉重的柴火走过来,随即扒了一下碎发和脸上的汗水,问道“卫公子,你与秦大人聊完了?”
他伸出手,手指细长,骨节分明,黄昏下也能看到他手腕上的脉络,只是手心上有一方帕子,上面绣着一只小舟,他将帕子递给她,“聊完了,擦一擦。”
峨眉对上他的眼眸,随即豁然一笑,“多谢公子,我是个粗人,就不必了。”于是他面色平淡的收回,“秦大人说明日会派人去柳府请人来衙门,事情会在明日结束的。”
“那是极好。”
“你还要砍吗?”他问。
“还差一点。”说完后,他点点头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峨眉忙完后抬起头,看见太阳已经完全西斜,于是摆摆手,揉揉肩,走出了柴场,却看见卫舟三人在一旁还未离开,她疑惑的上前问道,“卫公子可是还有要找的人?”
他闻声睁眼,随后看了看天色,“我等姑娘,方才本想问你住哪,怕太过冒昧,于是想着等忙完后送你一道。”
她顿了顿,住所嘛......这三年,她身无定所。“我并无住所,但好在有一技之长得以发挥,醉云楼的吕老板愿意在有空房时给我住所,我便知足了,若是他生意兴隆,我便在城中随便一处睡下。”
他肉眼可见的不知所措,刚要说些什么,峨眉淡然一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随后道,“第一次见公子的时候,我便说过,我以后,不会待在这。”
“那姑娘会待多久?”
“我也不知道,但我希望可以早一点离开。”
她的身上,有太多他不知道的东西,她不愿说,他也不会去问。“那,去醉云楼?”峨眉点点头,四人与夜色同行,街巷人烟稀少但仍旧有三三两两的人同行。
“公子,你会做些什么?”路上峨眉突然发问,趁这个机会,可以摸一摸卫舟的用意。
“什么都不会。不如姑娘,会的东西很多。”卫西楼并没有自谦,常年生活在皇宫里,外头的世面见得的确是少。
“那,公子想学吗?不如,我教你?”
暮色渐浓,春日的风夹杂着些柔和与干燥,树叶沙沙作响,她眼神清亮无双。
“想,最简单的是什么?”
身为皇子,他能接触的世面实在有限,可他有一颗为民的心,想要为百姓做些什么,而那些,都是除了皇宫里的知识,也要去重新学习的东西。
“最简单的就是洗涤碗盘,最难的是针织。哦还有,我还会木雕,我超会木雕。”说起木雕,她突然变得很开心,一双眼弯成月亮的形状。
“姑娘做的,想必一定很好看。”卫西楼毫不吝啬夸赞,“那醉云楼还收勤劳的员工吗?”
“收的。”
“那钱都算你账上,如何?”
一一醉云楼。
卫舟,峨眉,流云和冰河在一起洗碗的样子十分的别扭。流云悄悄和卫西楼说,“殿下,你做这活,怕是不妥。”卫西楼皱起眉,“有何不妥?谨言慎行。”
峨眉笑他出身权贵不懂柴米油盐,“卫公子,生于权贵是什么感受?”她头也不抬地问道。
“我尚年轻,还不懂得这些。”他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他每洗一个碗,峨眉就要检查一遍,不放心的再用水冲一遍,但每一个都意外的干净,“你们宫里人是不是都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吃穿都不愁的?”
“差不多吧。”
“既然如此,那你应该很不习惯这里的生活吧?这里什么都没有,想要什么还得自己去动手。”峨眉这才侧过头看看他,他一席素衫也掩盖不住身姿硕长,清清冷冷,眼眸幽澈,美如冠玉,几缕长发垂于胸前,好看的手泡在冷水里洗涤着碗具,关节微微变红。
他只是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淡淡地说,“你也一样,不习惯。”
傍晚的客栈特别忙,她不再作答,扯开了话题,“卫公子,你可得快点,这客栈人更多了。”
没过多久,少年好似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道,“这里很好,不是吗?”
峨眉冲洗的手微微一顿。
“从前我读《乐章》中一句:‘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直到我来到了湘宁,这句话便在我眼前有了画面。”
“嗯,是很好的,只是我有必须要做的事。”
“是什么事?”
“休问。”
峨眉随口一答,却让卫舟想起来一位故人,从前他问什么问题,只要是她想瞒着的,都只会回他两个字:“休问。”
“其实有个人还挺像你。”
“是谁?”
“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