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个小白点不再分散,而是拧成一股绳向白熠欢的头部打去。
“这一鞭加上我的毒,够你受的!”
方玉的声音因愤恨或是激动而尖利,她想报仇已经想了六年,虽然心在发抖,手却稳得很,知道可能近不了白熠欢的身,所以提早就将毒散出。
这毒无色无味,隐匿在空气中,被他们十一人裹挟成一股气流,直直冲向白熠欢。
白熠欢在精神力投射出的刹那就感觉到了方才那十几人又在寻衅滋事,但她没感受到任何威胁,因此不予理会。
她的精神力化成一只她自己的眼睛,几个呼吸间就来到民国老先生的魂魄面前。
她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青年在一座偏僻的荒山上挖掘,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什么东西装入胸|前的口袋。
下一幕则是他喜不自禁地在一张白纸上印下“与光同尘”的章,举在阳光下细细端详。
正是拍卖会的印章。
不对。
白熠欢轻轻蹙眉。
怎么会不完全一样?
果然,下一幕便是青年用细绢手帕小心翼翼地包好印章交给一个工匠,工匠在原本青石玉的边角处包上犀角。
这次就一样了。
一幕一幕交替闪过,转眼间,青年已经生了白发,仍对这枚印章爱不释手,且不轻易示人。
最后一幕,他打理好头发,拍了拍衣角,慎重地将印章放入左胸口带,右手执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扳机。
白熠欢收回幻化成眼的精神力。
有问题。
看得出他喜爱这枚印章,但喜爱不构成魂魄不散的条件,而且能看到的画面皆与印章有关,但并未显示他自杀的理由,可见他的死与印章无关。
那么……
白熠欢心念一动,消失在原地。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里还有另外一个魂魄,他被困于此不是因为印章,而是因为另一个魂魄。
“人呢!”
葫芦等人幻化成形,四下张望。
适才他们好似打到了白熠欢,又好似没有打到。
怎么消失了?
“成了成了!一定是成了!”方玉兴奋极了,大呼小叫道:“她受伤逃走了!或者……我们直接打散了她!这个空间里的她和我们现在一样,都只是精神体,一定是被我们打散了!那她是不是疯了,一定是,她的本体现在一定疯了!哈哈哈哈哈!”
鳄鱼脸的通灵师冷冷道:“她疯没疯我不知道,看你这个样子像是疯了。”
方玉转向鳄鱼脸通灵师,一边咒骂,一边流泪,因为想起没有要到解药,她左眼眶里中毒多年的婴儿还在哭闹,一刻不停。
葫芦不敢确定他们究竟有没有重创白熠欢,“我们回去交差吧,刚才那一下就算没有伤到她,但中毒是跑不了的,白熠欢,轻则中毒,重则被我们打散精神体……”
说到后面他自己也不信,越说越心虚,一张老脸更加皱巴。
“我们需要通灵断代。”王家的一个通灵师道,他没有双臂,只两个空袖子来回晃荡,胳膊断裂处的白衫浸满了鲜血,这就是通灵师的代价,肢体上的残缺永远淋漓无法愈合。
葫芦盯着老先生的魂魄看了几眼,“民国而已,你们不信就留在这里通灵吧,我们先撤。”
说罢,葫芦便带着许家的几位通灵师散去精神体。
见他们六人回来,许聪忙不迭问,“怎么样?看到白熠欢了吗?”
王旭之也凑上来,“我家的通灵师呢?”
“被我们打散了!”方玉抚摸着左眼上的纱布,“白熠欢疯了!”
葫芦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恭恭敬敬道:“老板,我们几人趁着白熠欢即将通灵的瞬间,一拥而上,应该是重创了她,因为下一秒她便消失了,空间内完全没了她的踪影。就算没有打到她,她也一定中了方玉的毒,想来实力定会大损!”
“好!好!好!”许聪和王旭之都连连称好。
“王老板,您家的通灵师要通灵断代,应该很快就会出来。”
许聪斜睨问道:“你们怎么不通灵?”
葫芦略显自得地答道:“老板,里面是个民国老头的魂,民国的东西,近得很,我一看便知,不用通灵。”
许聪拍了拍葫芦的肩膀,正要夸上几句,再朝王旭之显摆一下,但突然像想到什么一样,手停在原地。
“许老爷子,怎么了?”王旭之见许聪变了脸色,问道。
许聪看着葫芦浑浊的老眼,若有所思道:“你是说,民国的东西你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她白熠欢……需要通灵,是吗?”
葫芦心一跳,眼部的肌肉也不自觉抖了一下。
王旭之也反应了过来,冷喝道:“对啊,怎么回事!”
此时,王家的五个通灵师也尽数归来,一问和葫芦的说辞都一致。
葫芦结结巴巴道:“老……老板,东西是民国的没错,我也不知道白熠欢为什么需要通灵……但,但她并未通灵便消失不见,应该,不,肯定,肯定是受伤中毒,退了出去。”
许聪纵然觉得不对劲,但也只能暂时接受这个说法,而且据这十一人信誓旦旦所言,再不济白熠欢也定是身中剧毒,痛苦难抑。
拍卖继续。
既然是民国的东西,就算是魂品,也价值寥寥。
不明所以的大多数来宾并不愿盲目出价,小部分猜到不同凡响的竞拍者想先观望几家巨头的竞拍情况再暗自掂量。
许王两家和有着通灵师的其他大家面对着民国这一年代没什么出手欲|望。
这样一来,这件魂品印章竟一时无人出价。
场面僵住,拍卖师饶有耐心地等待着。
最后还是许珊珊拿起爷爷的竞拍牌打破僵局,“两百万!”
出价后,她撒娇似的冲着爷爷挤了下眼,“蛮好看的嘛,对不对爷爷,拍下来我玩玩。”
许聪宠溺地看着孙女笑道:“好好好,你喜欢就拍,两百万而已,你这价一出,应该也没人会跟你抢了。”
“那最好啦!”许珊珊摇头晃脑等着成交。
“两百万一次!”
“两百万两次!”
拍卖师缓缓举起手里的小黑锤。
“拍!”
白熠欢看向言宽。
言修远一直观察着白熠欢,白熠欢在精神力进入印章之后便一动不动,眼睛都不曾眨过一下,所以在睫毛落下的瞬间,言修远便发现了,惊喜道:“白小姐你回来了!”
白熠欢像没听到一般,只盯着言宽,“拍!”
“两百万三……”
“三百万!”言宽举牌。
“诶?谁跟我抢东西?”许珊珊有些不满。
许聪拍了拍脑门,看不懂言家搞的哪一出,上一件魂品不出价,这一件民国的魂品反而出价,谁不知道魂品的价值主要就在于年份,千年魂品,哪怕低级,也万金难求,而这件魂品不足百年,连品级都谈不上,甚至可以说一文不值!
许珊珊噘着嘴,“爷爷,我没看清,是谁跟我抢东西啊爷爷,我还拍不拍!”
许聪安抚着孙女,“你想出价就再出一次,是言家加了价。”
“言家!”许珊珊的不快一扫而光,眼睛亮了起来,“那不用了爷爷,给他给他,正好我可以有理由去找修远了!他的我的一样的嘛!”
“……”许聪无语,他可看不上言家这种没有底蕴的家族,不过言家那小子确实不错,倒也勉强配得上珊珊。
许家不再出价,旁人也没有叫价。
言家以三百万顺利拍下这件青石印章。
王旭之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在成交后阴阳怪气:“言老板就是有魄力,三百万拍一件民国没用的摆件回去!”
“民国的?!”
“还好没拍,想来也不是名人用的,不值钱!”
场内议论纷纷,大多数藏家的眼力有限,出价时依赖拍卖行的介绍,一不介绍就熄火了,此刻也是庆幸没有加价。
“言老板肯定知道是民国的,人家不过花两个小钱打水漂而已!”
“听说言家是半路出家,没什么沉淀,看走眼也很正常。”
言宽从未被如此奚落过,面子上有点过不去,只能狐疑地看向白熠欢。
白熠欢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苍白的嘴巴紧紧闭着,连眼皮都不抬,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
言宽心下鄙夷,暗骂白熠欢装,嘴上仍旧客气,“白小姐,他们说这玩意儿是民国的。”
白熠欢休息着眼睛和心神,轻声吐出三个字:“南北朝。”
言宽大喜,拔高音量,“原来是南北朝的宝贝啊!哈哈哈哈,白熠欢白小姐说,这是南北朝的东西!”
王旭之愤然起身,“不可能!”
但场内众人却逐渐偏向言家,因为白熠欢是顶级通灵师这件事只在知道魂品的小众群体中被熟知,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她在大众中不出名,恰恰相反,她的大名在古玩行业无人不知——毕竟她可是天才少女顶级鉴宝师!
言宽讥笑道:“哦?王老板说不可能?”
王旭之态度强硬,“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是南北朝的东西?这就是民国的东西!我要请权威专家来鉴定!”
“首先,这东西已经归我所有。”言宽半挑衅半戏谑,“其次,权威?”
“谁不知道,白小姐就是权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