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姐就是权威!”
言宽这话说得斩钉截铁、铿锵有力,回荡在会场内,振聋发聩。
众人暗暗称是,毫无异议。
谁不知道白熠欢十二岁便一鸣惊人,在洛杉矶拍卖会上用实力把一众眼睛比眉毛高、习惯按资排辈的老学究的脸打得生疼。
十三岁更是锋芒毕露,苏黎世拍卖会后,白熠欢当时那名不见经传的东家很快便异军突起,成为行业炙手可热的新星。
此后几年,白熠欢销声匿迹,就在被大众逐渐忘却的时候,十七岁的她神秘莫测地出现在了大阪拍卖会场,力挽狂澜,一通操作,让原本胜券在握的日本皇家收藏馆成为当场拍卖会最大输家,而香港典当行却在白熠欢的帮助下大获全胜!
之后两年白熠欢再未露面。
直至今日。
白熠欢鲜少出现,但一出现便不容置疑!
“白小姐既然说是南北朝的,那定然是南北朝的!”
这是大家的共识,毕竟白熠欢打起那些考古学泰斗、古玩行宗师的脸来都毫不留情,他们可没有那么硬的嘴脸来和白熠欢过招。
王旭之怒不可遏地回身望向他的手下们,咆哮道:“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说是民国的东西吗!而且白熠欢不是中毒了吗!到底怎么回事!”
几名通灵师吓得发抖,“老板……我们,我们实在不知啊……我们都通灵了,确实,确实是民国,而,而且,她也确实中毒了,她不可能逃掉毒雾的,她当时根本没有……没有一点防范……”
王旭之用力快速思考,直到感觉大脑都有些缺氧,才打起精神反击道:“她被围剿,自顾不暇,尚未通灵,如何断代?你还是想想办法给她续命吧!哼!”
王旭之的话有意压低声音,像含了一口水似的说得含糊不清,旁人听起来好似在胡言乱语,不明所以,但许聪、言宽、拍卖师和极个别人却是听得真真切切。
言宽顿觉口舌之争毫无意义,收敛神色问道:“白小姐,您可有受伤?”
言修远闻言也紧张起来,他觉得白熠欢好像更白了一点,但又拿不准主意,毕竟她本就过度苍白。
他对通灵师知之甚少,或者说,他对父亲的事业整体都知之甚少,没想到,白小姐鉴宝竟是有风险的,自己这个保镖实在是太不称职!
白熠欢睁开眼睛,不明所以地摇摇头。
为什么会受伤?
当她想到印章内部空间中很可能还困着另一个魂魄时,精神体便离开外层空间,向着更深处而去。
小小一枚印章竟暗含着一方广阔的精神空间,越往内部走越黑暗,直到伸手不见五指,自己的身形完全淹没其中,白熠欢才释放出一丝精神力形成光圈笼罩住全身。
她那双漆黑的眼眸也在精神力的作用下,像是被清水洗过一样,明亮有神,四处探查。
空间内的魂魄距今定逾千年,已学会隐匿自保。
这种能力可以瞒过很多通灵师,但在白熠欢眼中却像是三岁小孩躲猫猫。
眼前全然是黑,但黑中的丝毫波动都逃不过白熠欢的眼睛,下一秒,她便从一个微小的涟漪中揪出一个狼狈的魂魄。
这是一个秀才模样的年轻人,衣衫褴褛、披头散发、蓬头垢面、面黄肌瘦,整个人畏畏缩缩、颤栗不止,一看就是死于惊吓过度。
寻常通灵师通灵,需将精神体极限靠近被困魂魄,并积极问话寻求沟通。
那些被迫受困,想要寻求解脱、早日堕入轮回的魂魄便会积极配合,诉说或是展示生平。
而那些自愿受困,心愿未了,不愿离去的魂魄便会逃避沟通,不予应答,也就是冷暴力。
所以通灵师并非每次都能有所收获,尤其遇到被困千年以上的魂魄,精神力弱一些的通灵师不仅容易一无所获,甚至还有可能被脾气暴躁的原主魂魄攻击得四处逃窜。
不过,在白熠欢这里,无论是存在多少年、什么级别的魂魄,都一个下场,她的通灵方式简单粗暴——直接看。
这个年轻人显然不愿离去,东躲西藏,就算现下已经暴露,仍拒不配合,想要逃走。
白熠欢的精神力化成一座囚牢将其圈禁,囚牢越缩越小,直至年轻人动弹不得。
他的生平像是一本画册从白熠欢眼前翻过,一页一页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这个年轻人生前是某王府的世子,自小锦衣玉食,其父是个明月清风的人,喜好与文人雅士来往,这枚印章便是世子九岁时一位大儒送的生辰礼。
后来这位大儒成为世子的师傅,教导他孔孟之道、圣人礼法,直至弱冠。
原本有所依靠的王爷,因看不惯军阀视人命如草芥而出言劝阻,被一刀毙命,王府自此覆灭,世子的好日子也到了头,每日靠被捉弄凌|辱换得吃食,艰难活命。
世子匍匐在地,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耀武扬威地揪着世子的头发,“你说,普通人的命是不是本王手里的一根草!说!是也不是!”
世子自幼接受的教育便是仁义之道,自是说不出附和的话,只能求饶。
那孩子提着一把刀扔给世子,勒令道:“去,把我的侍卫杀了!他不死,今日就得是你死!”
世子哀求不止却让那孩子更兴致盎然,“杀掉他吧,杀戮一次你便会知道你现在有多蠢,你和你爹有多蠢!你不杀的人自会杀你!”
眼见世子除了颤抖并无动作,孩子大怒,转身下令给侍卫,“那你便去杀了他,这人不知好歹!本王给他活命机会都不要,你去杀了他,本王便饶了你!今日本王非得让他知道什么样的人才配活着!”
侍卫提刀走近世子,全然不顾世子的哀嚎,对着世子的肚子便是一刀,刀尖贯穿身体,世子痛呼一声栽倒在地。
再醒来时,他已身处乱葬岗,周遭全是七零八落的尸首,他从死人堆中爬出,也是命大,竟活了下来。
可惜那个年代,活命全然是奢望。
他和很多平头百姓一样靠乞讨过活,有时几日都吃不上一点东西,只能和猪狗抢食。
时常不知哪里来的队伍呼啸而过,战马卷起尘土飞扬,骑兵随手砍死路边的几人全当取乐。
在这种贫苦惊惧中,世子的病体终是扛不住了。
在一个日头毒辣的晌午,眼见着身边老人的头被刀剑削飞,世子心神俱裂,被活活吓死,死前紧握着“与光同尘”的印章,好似在埋怨理想的大同世界只是个泡影。
他死后,魂魄因不甘因怨愤因痛苦而困在印章中,不愿轮回,怕再遭一次生前的罪。
他就躲在此处,已经一千五百多年。
白熠欢断出朝代后,便撤回精神力,将他放开,任他离去。
同时,她也知晓了,民国那个老先生为何会被困于此处。
他定是那世子的后人。
王府覆灭后,死的死,逃的逃,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在历史的滚滚车轮中,不知如何一代一代传承至民国老先生那一辈,又不知他如何因缘际会获得了先祖留下的印章,以血为契,知晓了当初发生的事。
他钦佩先祖的为人,痛心先祖的遭遇,故而身死后自愿将魂魄投进印章中,陪伴那个已经孤零了千年的魂。
民国的魂一文不值,但南北朝的魂却价值连城。
她探明真相后便撤回精神力,这个过程行云流水,为什么会受伤?
言宽见白熠欢摇头,悬起的心重重放下,难掩激动之色。
以三百万的价格拍下南北朝的魂品!
这等好事,他想都不敢想!
这白熠欢真是一尊大佛!一尊金大佛!
装就装一点吧,谁让人家真有本事!
言修远却有着保镖的自觉,还是不放心,“白小姐,你再感受一下,身体哪里有没有不舒服?头痛吗?是谁攻击你?为什么会有危险?攻击手段是什么?需不需要检查一下身体?不要留下隐疾病根。”
白熠欢看了一眼言修远作为对他这一连串问题的回答。
言修远还想再说什么,但又有些赧然,他对自己要保护的这位白小姐实在不了解,也许他的提问太过弱智,白小姐才一个字都不愿回答。
所以他虽然担心,但还是准备回去恶补一下白小姐的资料,再行关心。
白熠欢并非充耳不闻,在言修远询问的时候,她已经内观过了,除了血液中多了几个紫色的小颗粒,并无其他异样。
至于血液中的杂质,白熠欢早已习以为常,没有什么东西比她的血更霸道,在她的血管中连两个小时都存活不了。
拍卖会场内,拍卖师及时控场,“这一件竞品,我们上善拍卖行的鉴宝师也鉴定过,这件竞品比较特殊,它的犀角包浆确是民国产物,但它的主体并非如此,只不过,呵呵,我行鉴宝师并未精准断出它的年代。既然白小姐说是南北朝之物,那想必没有疑问,它就是南北朝之物!”
拍卖师的话给这件竞品定了性,王旭之和许聪恨得牙痒痒,只希望白熠欢赶快毒发身亡,不要再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