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先生在安平镇开了个医馆,平日里来往的人大多都是伤患和雇去采药的采药人,没见过他有什么来往甚密的友人,他总是孤零零的,闲暇时候经常倚在窗边望着窗外叹气。
有时候也会铺开张纸,写些什么,好似在给谁写信,写完之后又会收起来,好好的收在匣子里,也不寄出去。
医馆里有只信鸽,应该是飞去连先生要写信的那人住址。一次,我趁着连先生忙着诊病的功夫,偷偷翻阅了他的信,后来才晓得,连先生还有个师父和挚友。
连先生是个好人,想必他的师父和挚友也是个好人。
见连先生平日苦闷,一日,我便开玩笑说着:“连先生,你看,这鸽子都养肥了,再不飞怕是飞不动了。”
连先生听罢,焦急地走来看了看信鸽,又看了看我。许是他猜出我翻他东西了,不过他也并不恼,我干脆吐了吐舌头溜走了。
好在有了成效,第二天早上,那只鸽子就不见了踪影。
不过我也纳闷,既然那么思念师父和挚友,又为什么不回去见他们一面呢?不过就是个小医馆,关几天门又不碍事,不过看着来往的病患们,立刻打消了我这个想法。
连先生是个温柔的人,哪怕是有一个病人,他都尽心尽力去诊治,更别提关门了,怕是一个月只来一人,他都会为那一人守上一个月。
不争,不抢,偶尔碰到些蛮不讲理的病人,连先生都会一笑了之,然后吃这个哑巴亏。每次我不服气要上前和人争辩,他就会拦在我面前,给人赔不是。
我每每就会更气了,只得和连先生吵,明明他们不对在先你又干嘛一直忍让。连先生就会轻拍我的头说:“行医者,自然不能同伤患计较,他们生病心中已经很苦闷了。”
我呸!他们怕是生病了还精神得很!吵个架脸红脖子粗的,想到这我恨不得蹦起来给他们一拳。
不过,每每听到这话我心里也会苦闷,好似我也是个病人,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没法快快长大替连先生出气。
不过好在,能替连先生出气的人出现了。
第二年开春,门前响起了阵马蹄声,外面那人还没等进屋,豪迈爽朗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他冲着屋内大吼着:“小莲莲,出来接客了!”惹得来看病的几个汉子一阵嬉笑,我刚想起身去骂,却见连先生笑着冲出门外。
那好像是我第一次见连先生笑,不似平日那般温柔的对着所有人的样子,他眼中带着十足的兴奋与期许。我赶忙接过连先生的摊子,接诊着那些伤患,连先生平日教我习医,为了报答他的收养之恩,我也一直努力学习,多少也派的上用场。
“猜猜我带了什么来!是莲子酥!”那人举高了手中的莲子酥,连先生也开心的举起手去抓。
“我还没猜呢,你怎能就说出来。”
这个家伙的到来,却是十足有趣的。他叫孔术,对我又没有救命之恩,我成日里便直呼他大名。
第一次这么叫时,他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敲了我的额头:“好你个小东西,成日里叫小莲莲先生,叫我却是直呼大名。”随后用他的大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很是开心的笑了起来,“算了,看在你伤了脑子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
你才伤了脑子呢!
心里这么想,却也不能同他争辩。
孔术确实人如其名,不学无术。医馆的医书他是一个字也看不懂,就连连先生的名字,他也偏偏说是莲子酥的莲酥。不过好在他生的高大,力气也大的很,成日里劈柴担水不在话下,甚至开心时还能把我抛起又接住,抱起我转着圈。
甚至还有一次,他抱起我转圈时候还撞到了庭院的树上,惹的连先生大笑不止,我自然摔在孔术的怀中,也一同笑他。
我自认为我不是什么小孩子,孔术这哄小孩子的行为,我却觉得十分有趣。有时候我很希望长大了,能长像孔术一样高,看起来就威风。
一次,我问孔术他和连先生是怎么认识的,他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凤凰山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草木茂盛,尤其那些乱七八糟的草药,医师们可喜欢了。”
“这山里有一个医师,叫他医仙也不为过,凤凰山险,往来砍柴打猎的人不小心摔了伤了,那医仙一治,就什么都好了。这医仙还有个关门小徒弟,一次他们寻草药,那小徒弟发现个奄奄一息的少年,顿时就一见钟情,把他领了回去治好了伤,那少年不记得来处,从此,少年便跟着小徒弟一起生活。”
“或许是这个小徒弟有个爱捡人养的毛病,不过,小徒弟纵使以后遇见再多的人,心里也只有最初捡到的那个少年一人。”
我拄着下巴,还没等听明白个所以然来,便听到后方连先生的呵斥。
“别听他瞎说。”
后来我才知道,孔术说的故事确实有些是真的。
凤凰山这个地方,山险的很,曾有传闻说,一只金色凤凰从天上坠落,掉在了山上,奄奄一息,却在之后涅槃重生,焕发了比从前更耀眼的光辉。所以此地得名凤凰山。
医仙也是真的。那医仙名袁苏,藏匿于凤凰山山林里,来往伤者他医,远道而来求医他也医,却唯独不出这山。人们皆说那医仙是神明,需要守护整座山,喝露水而活。后来从连先生和孔术口中得知,袁苏便是连先生的师父,不出山只是因为他双腿早年残废了而已。
本是神话一样有趣的传说,神秘面纱忽地被戳破。我也失去了兴趣,懒得追问下去。
没过几日,孔术便走了,说是回去给师父报个平安后再来。临走前还塞在我手里几块莲子酥,像往常那样摸了摸我的头。
孔术上马,马蹄声渐行渐远,他的身影却依旧高大无比。马旁还系着个红缨枪,我从未瞧见过真正的兵器,一时间看的痴了。连先生在我旁边轻笑:“童儿也想习武?”
我看向他,痴痴地点了点头。他开玩笑似地叹了口气:“我还想着,能收童儿当徒弟,也当个悬壶济世的好医者呢。”
我抓了抓连先生的袖子,再次点了点头。
“那我便当个又会打架又会治人的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