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局

    治安官离开后不久,办公室的门上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朱诺理了理衣服:“进来吧。”

    奥尔扬探进一个脑袋,然后钻了进来。

    看见朱诺脸上的表情,她也不无沉重地说:“我都听说了。”

    朱诺叹口气:“还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奥尔扬摇摇头:“这件事和你关系不大,帕尔一直那副样子,只不过这次他来了厂里。就是这样。”

    “但毕竟是因我而起的。”朱诺揉了把脸,“也许我能劝阿斯塔去你那住一会儿吗?”

    “千万别。”奥尔扬连声劝阻,“那样只会更严重——牧师们会指控我们‘煽动妻子背叛家庭’。”

    朱诺沉默了。

    她想起和戴安娜关于离婚的对话,以及戴安娜的解决方案。

    问题是,戴安娜有钱、有谋略、有胆识。相形之下,阿斯塔只能在戴安娜的厂子里挣扎着讨生活。所以,戴安娜的方法并没有普适性。

    很快,下工时间到了,走向女工学校的只剩稀稀拉拉几个人。

    这天正好轮到奥尔扬上课。她看着只坐满了两排的教室,暗自发出一声轻叹。

    帕尔他们带来的恐惧像一张无形的网,把许多人困在了家里。

    但她还是像往常一样粲然一笑,语气轻松地说:“今天人好少呀!也好,大家都把座椅搬到前面来,这样还能看得清楚些。”

    于是,女工们围着奥尔扬和教学用的纺织机,坐成一圈,像森林的女儿围绕着一团不灭的篝火。

    夏夜,林雪平城郊的一间酒吧。

    “看见没?老子今晚手气正旺!谁再敢和我赌?”

    帕尔坐在正中间的桌边,粗声大笑,不停拍打着桌面,杯中的麦酒洒了一地。

    几名狐朋狗友围着他,恭维着他的赌运。

    新一轮赌局又开始了。一桌人轮着出了几圈后,帕尔将脸贴近桌面,屏息凝神,一分一分揭开手底最后一张牌。

    周围的人紧张地围着他,期待他揭晓最后的结果,气氛一时凝滞。

    终于,帕尔看清了手中的花色。他大力甩出那张牌,脸上带着胜利的狂喜,混合着迷醉的表情,粗声叫嚷:

    “好啊,好!来!再上一圈酒,记老子账上!”

    不知何时,一个衣着朴素、面庞白净的年轻人坐在了他对面。

    帕尔干了一整杯酒,眯眼打量对面这个陌生人。

    来人也看向他,露出一抹笑:“您今晚可真是骰子之神眷顾呀。”

    “哼。”帕尔报以舒心又轻蔑的一个眯眼,“新来的?多稀奇啊。小心输得连鞋都不剩!”

    “嗨呀,新来的别去那桌!”隔壁桌上酒的老板笑道,“上周一个新来的和他们打牌,可怜的,那可真真是输到只剩底裤啦。”

    年轻人不语,只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钱袋,放在桌面上:“没事,我从外地过来做生意,来消遣一下。”

    钱袋的口散开了,里面银光闪闪。

    帕尔听到钱币叮当作响的声音,眼睛一亮,叫了声好。他拍了拍桌子,豪爽地喊道:“老板!给这位小兄弟满上!”

    对面的陌生人看了一眼送上来的酒,不动声色地撩了撩头发。微卷的棕发垂落下来,挡住了额角和眼神。

    在不远处看了两局,朱诺早注意到,帕尔和坐在旁边的男人不时交换眼神,手指或放在桌面上,或摸脸颊,总呈现出不自然的手势。

    心不在焉地摸了两把,朱诺输了两欧尔。

    帕尔高高兴兴地收了钱,眯起眼,语带挑衅:“这位小兄弟看着挺有本事,不如咱们别小打小闹了,来点刺激的?”

    周围看热闹的酒客纷纷起哄,让朱诺加注。

    朱诺笑了,转向旁边的男人:“先生,您身体不舒服吗?”

    男人表情略有不自然,说:“没有,怎么了?”

    朱诺看得出他在努力遏制和帕尔眼神交流的冲动,便笑了:“手心朝上是要牌,敲桌子是要弃牌;您每次咳嗽,我对面的先生就不跟了;您揉左眼,这位先生就会加注。”

    两人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帕尔更是“腾”地一下站起身,指着她的鼻子吼:“你是说我出老千?小兄弟,孤身在外,说话要当心!”

    朱诺收敛了笑意,扯了一下帕尔的衣袖。

    众目睽睽之下,帕尔的袖子里掉出两张牌。

    “赌场行规,出千者自断一指,是不是?”

    朱诺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柜台,那里放着一把短柄斧、一瓶高度酒和纱布。

    “您自己选手指,还是我替您选?”

    此话一出,帕尔周围的弟兄们、熟悉的老板们都呆住了,酒馆里气氛骤然降到冰点。

    “这……”老板尬笑着打圆场,“帕尔是熟客了,怎么会干这种事情,应该是误会吧?”

    朱诺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洗着手中的牌,无声地和对方几个人对峙着。

    帕尔面色不善地瞪了老板一眼,一手不着痕迹地伸向腰际。

    “哈哈哈!”朱诺突然大笑,“开玩笑呢——帕尔兄弟刚刚还请我喝酒,我怎么会计较这点小问题?”

    大伙儿一愣,然后跟着大笑起来,方才的僵硬气氛冰消雪融。

    “来吧!”朱诺麻利地开牌,“这边的兄弟怎么称呼——约翰,去给我卷一盒烟可好?”

    她手指一动,漏下两枚欧尔。

    约翰喜不自胜地就要拿,朱诺一掌拍在银币上:“你先去卷。”

    男人看了一眼她指缝间的银光,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听这位先生的——我加一倍的注。”朱诺又掏出一把银币。

    等那人卷好烟回来,朱诺已经把帕尔手头的钱都赢光了。

    “你……”帕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小兄弟毕恭毕敬地上前,把一盒烟递到朱诺面前,“怎么可能……?”

    老板适时地劝道:“帕尔兄弟,赌场有赢就有输,都是常事,啊。”

    朱诺叼了一根烟,却不点燃,单手洗着牌,笑说:“再来?”

    帕尔也想把他的钱赢回去,但他已经没钱下注了。

    他劈手就要抢赌友刚挣的两个欧尔,那男人当然不答应,也苦口婆心地劝:“算了算了,等明天你老婆发了工资再来吧!”

    “这样吧。”朱诺善解人意地说,“这位帕尔兄弟,明天我们在市中心汉森先生的赌坊继续,你看如何?我这样有一张多的邀请函。”

    酒吧里多数顾客听到“汉森先生”的名字,都忍不住看过来。

    金光闪闪的邀请函落在粗糙的桌面上,正来自城中著名铁业大亨名下的赌坊。

    有人伸手就想拿起来看,帕尔瞪了那人一眼,立刻将邀请函收进怀里,大笑:“好!明天我可要连本带利地赢回来!”

    朱诺微笑:“万分期待。”

    说罢她收起钱袋,转身离开。

    听见银币叮当作响的声音,酒吧里的几个男人互看一眼,默不作声地缀了上去。

    才到酒馆门口,守在那里的两个彪形大汉便横身拦住去路,目光冷冽如刀,从上而下扫视着他们。

    朱诺上了马车,隔着车窗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唇角微勾,却不带半分笑意。

    “走吧。”

    次日晚上,汉森先生的赌坊。

    帕尔走进金碧辉煌的大门,厚重的地毯吞没了将他的脚步声。

    他挺了挺胸,将邀请函递给门口的侍者。

    侍者微笑道:“请跟我来,在这边换筹码。”

    帕尔疑惑:“筹码?”

    侍者彬彬有礼地说:“这是为了确认您有足够的资金参与游戏,也有利于您的游戏体验。”

    “哦哦。”帕尔在柜台上排出五个欧尔,在身上摸来摸去,又掏出三个便士。

    柜台后的工作人员对着这些硬币,沉默了。他看了看硬币,又看向引路侍者,目光里充满困惑。侍者在帕尔背后摊了摊手。

    这时有人过来交待了几句,柜台后的人很快换出了两个筹码。

    “这是给尊贵客人的特别优惠。”他笑道,“本来这些钱只够换一个筹码,但有主人的指示,我们再多送您一倍。”

    帕尔一边点头哈腰说谢谢,想着那个陌生小哥果然有点能量,一边在心里暗骂阿斯塔没有带回更多的钱——本来他可以被送更多筹码的!

    赌场大厅里散布着十几张小桌,衣着华丽的男人们围坐着,手里的筹码一把把地推出去,越堆越高。

    侍者把他送到大厅,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帕尔脚下发粘,不知该往哪张桌去。正踌躇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他走来,朗声道:“帕尔兄弟!你可算来了!”

    他眼前一亮:“哟!小兄弟,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这不重要。”朱诺笑了,“重要的是,我会带你赢遍全场!”

    朱诺非常守信,帕尔也很听话,让他弃就弃,让他跟就跟,于是他面前的两个筹码很快变成了一堆。

    帕尔脸色好看了许多,连呼吸都顺畅了。

    “看吧,”朱诺轻笑,从侍者的银盘里拿起两杯酒,递了一杯给帕尔,“只要胆大,财富总会青睐勇敢的人。”

    帕尔大笑,举起杯子:“敬这句话!”

    “好啦,你继续玩勇敢者的游戏,我去和朋友说几句话。”朱诺拍了拍他的肩膀,翩然而去。

    从二楼往下看,帕尔从一桌换到另一桌,有赢有输。

    “其实他要是现在就兑现,倒算是大赚了一把。”薇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淡淡地点评,“可惜他来到了‘那一桌’。”

    “他那种人,他不会退出的。”朱诺轻笑。

    大厅里,帕尔来到了角落的桌边。在那里,每个人面前的筹码都堆得像小山。

    庄家和他说了全新的规则,他看了一眼侍者替他捧着的筹码,一屁股在桌边坐下。

    “你刚刚玩得不错,给了他一点甜头。”薇拉摇晃着酒杯,笑说。

    “一部分是运气,一部分是记了一下牌。”朱诺说,“这并不难,但如果只是来玩‘游戏’,大多人都懒得这么做。”

    “那桌可是两者兼有的职业玩家。不过,对帕尔来说,还有更糟的一点。”薇拉虚点了一下帕尔那桌衣冠楚楚的赌客,“——他们互相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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