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成为任务场所之后，墓地深处人迹罕至的山头出现一个正在祭奠的小孩，确实令人匪夷所思。
即使是这样，也不是他袭击人的理由。更何况对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
退一万步说，即使男人的猜想正确，以他畏畏缩缩的模样，也不像有正面对付明燧异变体的胆子。
翟月行表情一寒，一想到如果他袭击的是那个小孩或者别人，还指不定会冤死什么人，手下力道又重了几分。
男人的五官拧在一块，疯狂解释道：“我错了我错了！这是我第二次做任务！上回算我倒霉，第一次就遇到A级任务，死了好多人。这回我才吸取教训，与其被害不如先下手为强，我又不打算害人……”
翟月行不为所动，神色不变，卡着男人手腕的手不住受力，让对方的骨骼咔咔作响。
“……我说，我说！我从幻境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你了。当时不敢轻举妄动，见你在这转悠好久，我就，我就……我就怀疑那东西在附近，才让你在这待这么久。”
对方已经被摁得眼冒金星，没想到这人这么不好应付，终于老老实实一字不落地说出真相，到最后几乎声如蚊蚋：“我想着先控制住你，回头要是碰到什么，也好有个替死鬼……”
听完这见不得光的实话，翟月行反而放开了他。
这人一看就胆小至极，逼问到这个份上，若是还有隐瞒，恐怕也是真的宁死不说的内容。
男人都做好被暴打或者被控制的准备，没想到就这样被轻松放过了。
他在黑暗中摸索半天，戴上眼镜，勉强辨认翟月行的轮廓：“你…你不怕我趁机报复？”
翟月行继续打着手电观察方才未能检查完的土坑，留了个背影给他，头都不回：“我怕你做什么。你还想再经历一遍刚才的情况吗？”
“……”
男人拍了拍身上的碎叶，假装没问过这个自取其辱的问题。
他主动自我介绍起来：“我叫袁复。你在这看了半天，看出这个坑有什么问题没？”
“没。我叫翟月行。”
他想起自己取了个假名的学生，还有他那中二得明显的朋友十六。
此刻听别人自我介绍，他第一反应竟是在想袁复是不是这个人的真名。
恰好袁复塞了张名片过来。
他觉得面前这个男人看上去不好欺负，说不定以后还能一起再做其他任务。
风行接过名片扫了一眼，这人居然还是淮江附属二医院的医生。
名片上印的也是这个名字，看来只有风行和十六这俩年纪相仿的小男生会再给自己取一个别的称呼。
难怪他俩认识。
也不知道是哪点戳到翟月行笑点，袁复看着他手电筒的光还从下颌往上打，嘴角就已经控制不住地往上翘。
偏偏翟月行琥珀色的眼瞳在脑袋底部光源的反射下成了第二亮的物体，让他像极了一只在黑暗中游刃有余的大猫咪。
那两颗眼珠像荧黄的两盏小灯，无比吸引目光，让人不自觉就沦陷于其中，美轮美奂。
袁复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真的也有问题了。
翟月行很快调整好表情，揉了把脸，起身准备离开这里。
他注意到袁复刚刚话语中的一个点：“你刚刚说，从幻境出来？”
袁复紧随其后，拨开打在身上的树叶，老老实实回答：“是啊。也不知道这次任务到底怎么个意思，把我一些早就忘光的陈年旧事都从犄角旮旯里扒拉出来了。”
“那你怎么知道这是幻境？”
翟月行神色如常，随意地接上。
袁复此时也是快为人父的人了，乍一回忆自己青春期的事，含糊地带过：“你知道的，谁没有叛逆的时候。那个年纪和家里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每天的心思不拿去学习，全花在跟老师家长斗智斗勇上了。”
“就那些青春期的破事嘛……现在都这么大人了，哪还不晓得家长遇到这些事都是什么反应。我立刻发现不对劲，就从幻境出来了。”
翟月行听他讲着，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区别，大概就是他和家人一向相处融洽，从未让他们生气操心过。
也许这就是他没看见幻境的原因？
还是得再多找到几个人确认一下。
翟月行不提，袁复也没胆子向他索要信息。回程的路比之前快了好几倍，很快二人来到了翟月行此前未只身前往的殡仪馆。
最奇怪的是，一路上竟都没遇到过其他人。
路过风有信和云自歌的墓前时，风自安带来的东西依旧散落在地上。
也许他正沉浸在袁复说的幻境中。
翟月行和袁复踏入这片灵堂，中间的遗像上赫然是傍晚撞倒的那个小女孩。
他一愣，拿起灵牌看了看名字：
韩昭。
这就是韩威的那个女儿？
袁复并不知道错过的这些信息，但他认得这张脸。
“……就是她！我说的那个！！”
他哆哆嗦嗦伸出手，指着遗像中的人。
翟月行一愣，随即做出一个让袁复吓得魂飞魄散的动作——
他将灵堂中间的棺木一把掀开。
袁复呆若木鸡，眼睁睁看着他做着对死者不敬的行为，认命地闭眼准备接受亡者的怒火等死。
过了一会，什么也没发生，翟月行也没任何反应。
袁复小心地睁开一条缝，灵堂中还是方才的模样，翟月行也还立在棺材面前，神色凝重。
他鼓起勇气凑近几步，向棺材内部瞟去——
里面空空如也。
韩昭人呢？
翟月行将棺木合上，鞠了三躬，又翻起了供桌。
上面的东西很少。为数不多的几个贡品居然还有被啃过的痕迹。
韩威不会穷到吃女儿的贡品吧？
翟月行拧眉打量着这个灵堂，没找到再多的信息。
袁复保持着距离跟在他后面，又不敢离太远。
他不敢想，翟月行刚刚这些行为足够出事多少次，他害怕一个人，又不想被牵连。
翟月行干脆利落地离开了这个灵堂，前往其他黑暗的房间。
袁复没想到他还要持续挑战底线，犹犹豫豫开口：“就在这等吧？……其他厅没有电，万一有什么藏在里面，我们乍一进去就被瓮中捉鳖了。”
翟月行掏出手电筒，脚下没停：“你要不想去就在这。我先去搜查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眼看他要把自己丢在这个诡异的灵堂里，万一韩昭回来直接完蛋，袁复咬咬牙，跟了上去。
二人踏在瓷砖地板上，在空旷的走廊中回荡出响亮的声音。
回声与脚步声融为一体，渐渐分不清真假。
袁复总觉得声音之间似乎渐渐掺杂了第三个人的脚步进来……
走在前面的翟月行忽然停下，回身望向他们来时的方向。
狭长直接的走廊直指尽头的窗户，那边的房间他们早已检查过，并没有任何问题。
当时并没有风，路过窗户也并无感觉。直到这时，他才发现那道窗户是开着的。
窗户外是一片竹林，这里没有月光，里外皆是漆黑一片，只有不知从哪来的隐隐反光能看出叶片的轮廓。
窗外的树叶飒飒作响，轻轻摇摆起来。
起风了。
风声呜呜地穿透过走廊，发出似呜咽的回声，即使他们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也显得无比热闹。
翟月行几步往回，过去关上了窗户。
袁复当即也跟过去，路过唯一亮着的那间灵堂时，内部依然烛光摇曳，在寒冷中显得无比温暖。
就像有人在里面一样。
袁复总觉得里面好像有什么变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他打了个哆嗦，不敢再看过去，在黑暗中跟上翟月行。
翟月行又重新打开了窗户两侧的房门，手电扫过去，里面依然空空如也。
他没多做言语，继续往走廊的另一头走。
总觉得这一次的脚步声清晰了很多。
来到走廊尽头拐角处，这里通向殡仪馆侧面，是他们最后未搜查的地方。
火葬场。
整个殡仪馆之中，若是灵堂对应着一位死者，那么火葬场可谓是众鬼聚集地了。
不知有多少□□在这被打发成一把灰。
失踪的韩昭如果不在其他地方，那会不会……
火葬场的门还是虚掩着的，好像有什么人在其中静待他们的到来。
推开吱呀作响的门，入目是肉眼可见的灰尘。
长期焚烧有机物的刺鼻气息扑面而来，直冲翟月行和袁复的天灵盖。
袁复呛咳了几声，想要在外面等翟月行，可这里墓园大门附近的空地，站在门外简直如同一个活靶子。
他只好把门带上，看着翟月行一点点搜查内部的物品。
翟月行触摸到焚化炉机器时，发现上面还有一丝温热。
不久前这台机器还被使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