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引力褪去，徐书萍睁开眼，自己依旧身处在那座灵堂之中。
小姑娘焦黑腐败的手拉着翟月行站在一侧，让他不忍大力甩开，生怕下一秒对方的四肢会因此掰断。
她没想到徐书萍会主动跟进来，当即出声，冲着徐书萍的身后喊：“这是你要找的人吗？”
不知是否受了死法的影响，声带如同生锈的铁链来回拉锯，破风箱般沙哑的声音从小姑娘的口中发出。
两个人这才发现角落里还有个岔开腿低头，看不见正脸的十六。
他看上去似乎身体不适，手臂曲起，关节与膝盖相抵，脑袋埋在这只手臂的手掌心之间，额头不住地被按捏着。
听见小姑娘的呼唤，他这才戴回被打到额头上的墨镜。
今晚已经接触过好几次的身影第一个出现在他面前。
“……”
溪乐清扫了眼多出来的两个人，看着小女孩抓着翟月行的手，伪装之下看不出多余的神色，一时无言。
还是翟月行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无奈地抬手投降发誓：“我是想去找风行的。”
“他怎么又在这？”
溪乐清搁着墨镜错开他真诚的目光，微微侧头，向牵着他的小姑娘讨说法。
她只是面露惭色，抬头看了看这个怕自己身体损坏自愿配合跟上来的哥哥，放开了他，刚欲解释，溪乐清就从一系列不语的表现中打断了她。
“算了。你看好他，离我远点。”
溪乐清摁下自己还在不住痉挛的手，努力让自己僵硬的肌肉放松下来，靠距离的优势掩饰着自己各种不自然的反应，言语间只能听出不喜不悲的平静。
明明是零下几度，他并不暖和的穿着之下竟全是冷汗。
翟月行只当自己三番四次凑上来属实恼了对方，此刻主动换了一边站，牵上女孩皮肤完好的那只手。
之前那边总给他一种下一秒就会握上赤裸裸的骨骼的感觉。
溪乐清这才最后处理女孩因此惊动他的事，望向在一旁不似刚才那般紧张的徐书萍。
女孩出现后，除了奇怪的动作和那句话没再有任何对他们不利的倾向，如今翟月行和十六两个人还都在这，更没什么让人担心的。
“你，跟我来。”
他下巴随便一点，自顾自地向灵堂外的走廊走去。
徐书萍骤然被点名，没有多想，跟了上去。
走前还回头担心地看了眼与女孩独处的翟月行。
十六对她态度一向冷淡，可耐不住前两回都是他最先积极地教训韩威。
很显然，比起十六，还是诈尸的韩昭更让人觉得阴晴不定。
也不知道翟月行会不会有事。
她不知道，在翟月行眼中，她才是处境不明的那个人。
翟月行任由小朋友牵着，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眯了眯眼。
这场景他可太眼熟了。
几乎能一比一复原出袁复被十六带走的情形。
如今的徐书萍甚至是自愿跟着对方走的。
袁复是在任务等级提升后自主选择离开。
徐书萍呢？
总不会再过几分钟，任务又从B级升到A吧？
照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了还。
但他还是不认为十六会对他们不利。
反正也打不过十六，看对方方才的态度，估计再找过去就不只是打晕自己就能扯平的账了。
翟月行低头看着这个莫名亲近自己的小女孩：“你们把我们带到这里是想做什么呢？”
“韩昭小朋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递给她。
谁知女孩完好的半边脸眉头紧皱，另一边焦黑的皮肤之中明亮的眼睛看向他。
她没收翟月行的小礼物，她的食道早已经腐烂，根本吃不了。
看上去才十二三岁，从神态到语调却毫无这个年纪应有的童真，看上去无比老成。
她开口纠正道：“我不是韩昭。”
翟月行笑眯眯地睁开了眼，嘴角仍然维持着完美的弧度，金色汪洋一片平静，并未有任何笑意。
溪乐清在身体的一片痉挛中醒来的时候，距离天黑才过去不久。
他控制不住生理上的反应，身形一晃，控制不住地向侧边倒去。
是门口刻着“终南人文公园”几个大字的石碑接住了他。
顾不上磕碰的疼痛，他将别人买来不小心被自己踢得乱七八糟的花束重新摆好，再拿出翟月行此前递给他的纸巾，擦了擦被他踩上一个脚印的花名册外壳。
把弄乱的东西都复原，原本很难控制的四肢也渐渐重新适应下来，溪乐清看向一片黑暗的墓园周围。
还是晚了一步。
他始终记得今天来这的目的。
这一次，他不会再像当初那样……
他转身，目标明确地朝着殡仪馆走去，还没走几步就踹到地上什么东西。
溪乐清眯起藏在墨镜后的血瞳打量着依然瘫倒在此处的男人。
算他运气好，因此逃过一劫。
他嫌脏一般勾起男人衣领，拽着其直接在水泥地上摩擦，一路走进灵堂才将他又丢在地上。
见他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溪乐清熟若无睹般把他横在路中间的手臂往边上一踹。
他拉过旁边的木凳坐下，一只脚不经意间踩在男人还有微微起伏的胸口，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旁边的棺材板。
他呼出昨天带出任务的能量体：“百原，看看附近其他人都在哪。”
除了昏迷中的韩威，其他人都还身陷幻境之中。
只有翟月行在墓地深处。
溪乐清有些意外。
以这个速度推算，翟月行几乎是在天黑后没多久就赶往了那里。
见没人身处险境，溪乐清并不急着去找他们。
反而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没想到翟月行会这么快醒来，如今他将墓园逛了大半，他要赶在翟月行回来之前处理完一切。
他望向上一世就已经见过的男人，在心中盘算着如何才能让他生不如死。
原本被他随意敲击的棺材板，此刻也终于从内部发出一声砰响。
里面的人没有足以掀开棺材板的力气，溪乐清单手摸到边缘，在他的帮助下，对方才足以重见天日。
溪乐清看向这具静默了几日，此刻关节都不甚灵活的尸体，念出了它主人的名字。
“韩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