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行程柳无忧与叶绥谈论了许多,虽说没几件真事可言,二人就这么你编一句我诹两句的,倒也是相谈甚欢。
也问及薛家事宜,柳无忧只说是薛父将女儿卖给了他人,自己姐姐与薛家女儿是故交,可惜自从薛家嫁女之后便没了联系,多少有些担心,便来探望一番。
这种事情固然令人反感,可在这动荡的年代,卖个女儿却也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倘若能卖入一个好人家,反倒是件幸事。当真要算起来,叶母也算是被卖进的叶家,只不过交易的是权,是官,倒也高尚不到哪里去。
叶绥颇为认同地随柳无忧斥责了薛父这卖女之举。
几日后,一行人站在薛家大院前。
按照城中民众指引,此处确实是曾富甲一方的薛贵所在住的院落,只是现在看来,未免有些过于萧条,院落中破败之意难掩,门房也颇为无精打采地倚靠在墙侧,见几人似是要前来拜访,这才极不情愿地前来询问事由。
“莫不是找错了?。”此前一直听柳无忧说薛家富贵,虽说一路上从他人那避之不及又带着些幸灾乐祸的态度里多少察觉了一些异样,但是落魄到如此境地的确是叶绥不曾想到的。
“不过都是他应得的。”柳无忧冷哼一声道。
这边见门房已经迎了上来,叶绥轻按一下柳无忧肩膀,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则对着门房做了一揖道:“久闻薛老爷盛名,我等前来是有生意要同薛老爷做,烦请您通报一声。”
门房闻言,便也打起精神进院请示去了。
“为何不直接问薛家女儿现状如何?”柳无忧对叶绥阻拦自己的行为颇为不解。
“薛家女儿与你姐姐多年不曾联系,若非闹了矛盾,便是抽不出身来,想来婚后生活并不幸福平顺,也不知其夫家与娘家现今关系如何,贸然去问恐会打草惊蛇。”叶绥解释道。
夫家、娘家。柳无忧心中嗤笑,不过是龙潭与虎穴罢了。
门房腿脚尚算麻利,不久后便又出门,满脸堆笑地将几人请了进去。
薛贵已在正厅等候,此人面色灰沉,目光不定,眼中还带着些血丝,看着精神不济得厉害,所着衣物,布料虽是上乘,但花色款式却已是许多年前的款式了。
待几人落座后,薛贵见几人衣着打扮俱是不俗,瞧着不像是来自乡野之地的人家,这样精致的花纹他还只见那官老爷家的公子穿过。
想到那官老爷家的公子,便顺带着又想起自己那跳井的女儿,不由得浑身一颤,身上垂下来的皮肉都跟着抖了三抖。
“呸,忒晦气。”薛贵在心中暗啐一声,同时原本浮在面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小公子们所谈交易是指?”
“有一友人向家父举荐,说是薛老爷家的粮食品质极高,不过一次交易便对您家货物赞不绝口,本想着多多往来,只是路途遥远只好作罢。”叶绥笑着接过下人斟好的茶水,却并不饮,只是放在一旁的案几上接着道:“恰巧在下途径此地,便想着也要来长长见识,也同您换批好粮,好叫家父多多认可在下。”
薛贵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同这些达官贵人们做过粮食交易,许是这小少爷听错了,又或是自己忘记了,这些年他记忆力着实下滑的厉害。
但一来这小公子衣着华贵,二来看样子这二人像是头一回出门跑生意,那还不任由自己要价?有这么个香饽饽落到手里,无论如何也得抓牢了。
俗话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薛贵自诩精明了一辈子,自然不愿意做这王八。
“好说好说。”薛贵谄媚道,“小公子想收些什么粮食?只管同我说,我们这还有些别的乡间特产,小公子大可多留几日,体验体验我们本地风土人情。”
“本已同下家商量好见面时日,不欲在此久留的,但是我途经此地听说您家有一女儿,貌若天仙,不知我等可有缘一赏芳容?”叶绥说着,状似不经意地抽出袖袋中的红檀香木折扇敲了敲手心。
薛贵的目光瞬时被那折扇吸引过去,视线随着折扇的起伏上下晃动,此扇做工精美,材质上佳,想必价格不菲。薛贵更加肯定自己对这一行人家底殷实的猜测。
他正要找个由头先留叶绥几日,待找个形貌尚佳的女子糊弄一二。
想来这些贵公子们什么样的美人不曾见过?不过是突发奇想想朵路边野花把玩罢了。
薛贵还未张口,却见一妇人跌跌撞撞地冲进大堂内,口中喊道:“老爷!这便是七月了,青儿的牌位万万藏不得啊!”
眼见这妇人就要来到面前,薛贵怒不可遏地扬声骂道:“都干什么吃的!连夫人看照不好?”
随后追来的仆从声若蚊呐地回道:“夫人说是在房内呆着胸闷气短,要出来散步,行至一半才突然... ...”
“一个老妇你都拦不住,要你有何用?!”薛贵斥道,转而又忙堆出笑来对叶绥几人道:“我家这婆娘年纪大了,有些神志不清,冲撞到各位了,还请不要怪罪。”
“无事,既如此,可要好生休养才是。”叶绥回,转而有有些疑惑道,“青儿,莫非是令爱雨青小姐?牌位又是...?”
薛贵眼见隐瞒不住,只好含怒剜了薛夫人一眼,道:“这...公子来的实在不巧,我家那不孝女儿早在五年前就已过世,不过我们这虽说穷乡僻壤的,但也有许多水灵姑娘,也是值得一看的。”
叶绥正欲追问,便听薛夫人继续喊道:“眼见天便要黑了,老爷!当真拖不得了!”
一旁的仆从也不阻止,只是面露难色的扶着薛夫人,也劝道:“老爷...要不,还是先将牌位摆上吧。”
薛贵本想反对,又好似想起了什么,犹豫再三,终于是咬了咬牙,摆了摆手道:“从库房取来摆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