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去看专科医生，再次检查。五天后出结果，医生最终给他的提议是转入癌症中心，做放射治疗和靶向治疗，可以尝试延长一些寿命。问对方自己还有多久时，她只是含糊其辞，问他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在这个年纪理应健康的身体早已衰败，虽然肖锦溪本来就是衣架子身材，个子不算太高但比例正好。现在看上去却像是摇摇欲坠的骨头，风一吹就会散。他对比自己的学债金额和治疗费用，发现活下去的性价比很低。可是坦然面对死亡他更加做不到，那些人和事，如何放下。

    想来也是他自己的问题，遗传病史没有写患肺癌的姑父，每年一次的体检唯独少了全身扫描。咳嗽是流行病毒，食欲不振，体重锐减是胃病和工作压力。疼痛尚能忍耐，但倘若不一拖再拖，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

    肖锦溪顺着泥泞的道路回到租借的房子，两旁是向内靠拢光秃的枝桠，过去他喜欢的甜甜圈店搬走了，留下空旷的待租商铺。他又觉得庆幸，没有结婚生子，也没有车贷房贷。音乐充实他的灵魂，但的确赚不到什么钱，果腹，还款，铺贴家用。所剩无几。

    他始终没有忘记练琴，没有忘记教书和工作。剩下的时间里他一宿一宿地熬到深夜，盯着黑漆漆的房顶一言不发。思绪走马观花回到消逝的过去，模糊的童年和故乡，亲人的音容笑貌，青年时苦练的琴谱有些已经淡忘，然后时间像是野马奔向山川，没有了影子。过去的细节已经被茶米油盐磨损到残破不堪，现在的日子十年如一日。初心是否被现实浸泡至长霉，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白天肖锦溪看完医生给的资料，在网上搜了不少案例。他想象到化疗的副作用，挣扎着离去然后留下年迈的父母和过量的欠款。或者像是健谈的姑父在病榻上变得沉默寡言，离去时连亲生女儿都快认不得这副骷髅样的人，是从前山岳般的父亲。

    最后他平躺，双手交叠，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