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个晴天,日子很好,意外地没有下雪。远眺可以看到教堂的尖顶,在无云的蓝天下乌鸦停聚。
肖锦溪写邮件向乐团人事递辞呈,交代了实情。然后向大学教育部辞去兼职的代理教授,给每个私人学生及其家长致歉,理由是工作调动和身体不适。买了一个星期后的机票,在几天内收拾出随身行李,其余部分海运回国,和房东解约。这一个星期里他处理琐碎事务,向人们告别。本月最后一次的演出结尾人事宣布二小首席退出的消息,帮他隐瞒了病情,一半哽咽一半流泪,断断续续地读完他的辞呈然后泣不成声。他在乐团成员和台下观众的掌声中捧着学生递上的鲜花,端端正正鞠躬,泪光中人影绰绰,像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人们对他的迎接。
他离开时也没有下雪,只是起风了。
背着琴,一一拥抱每个为他送别的人。肖锦溪甚至见到了搬去隔壁省的甜甜圈店老板,不知是谁联系的,夫妻两人自己开了四个半小时带甜甜圈来分享,包了一只“千层糖霜”给他。回忆措不及防,周六中午下课,总会和学生一起去买甜甜圈,总是一个挺爱笑的国人小姑娘。他总记得那时是盛夏。
飞机上升到平流层时他看到身下的层叠的白云像是厚厚的棉花糖。他意识到风雪倾盖的城市里人们相聚取暖,温热的心脏其实一刻不停地跳动着。那里鲜少有春秋,四月后夏日蔓延直至大雪纷飞。
达到南部花了三个小时,气温回升,面朝大海,恍惚间春暖花开。
肖锦溪回到母校,在走廊上偶遇过去的博士导师。整洁的胡子头发,英国绅士的沉稳作风,一如从前。他们慢慢地走过琴房,教室,和楼梯尽头古老的荣誉墙。肖锦溪和教授道别,离开校园前弯腰捡起一片淡绿的糖枫叶,随手夹在日记书页间。
太阳西沉,是船只返航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