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

    转眼,萧梧见到了猫和狗,还有江情。

    他们二人没有举办婚礼,这是江情提出来的。母亲刚去世,爱铺陈张扬的江岛默这次都没唱反调。

    又或者说,除了结婚证,他们什么都没有。

    萧梧对此无所谓。他也理解江情,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人生还没开始,就被父亲打包联姻给陌生男人,在青春靓丽的同龄人身边,她总会觉得这段关系是另类丢人的存在。

    这天北京破天荒没刮妖风,梧桐叶顶端黄灿灿,底端还泛着绿,微风一吹,树叶晃晃悠悠卡着如交响曲般的节奏,打着转徐徐落下。

    被树叶缝隙分割开的世界里,披着云状黑毛,一只德牧昂首挺胸,宽阔步出。它被身后的人牵引着,江情左右手分别拖着两只行李箱,后背还背着个猫包,身着黑色羽绒服,头戴渔夫帽,误判了天气,栗色卷发粘在脸上,这会儿热的拿手扇风。

    江情抬眼,窗内某人支使轮椅往后一退,垂下眼眸,不知道在心虚什么。

    房子是江岛默买来当做江情的嫁妆,写的江情的名字。他原本要萧梧出一套,结果萧梧手里只有父母哥哥的两套房,他的钱从遗产到赔偿全砸公司里去了。

    江岛默觉得两人回去住死人房实在晦气,挥手买了房,不知道是给自己买了慰籍,还是给江情买了保障。

    江岛默的鄙弃不无道理,萧梧设身处地想想,如果是自己女性亲朋如此遇人不淑,他若腿还康健,必然是要亲自踢断那软饭男的“铮铮铁骨”。

    可惜现在他是那软饭男,世上却没有另一个“萧梧”来惩戒他,而江情身边的人好像都在留下她又送出她。

    房子是不到两百平的平层,早就装好了,萧梧按照调查来的江情喜好修改了一些,只是没被检验过,也不知道合不合心意。

    当下不见楼下人影,他感觉自己神经紧张,恍惚听见脚步声渐近,门铃响起——

    是真的响了。

    护工打开门,不听人声先闻狗叫。

    护工忙帮忙推行李进门,萧梧听二人不断重复的“我来我来”“不用不用”“谢谢谢谢”,她好像没有注意到装修。

    江情忙着骑在狗身上夹紧腰腹不让它冲出去,还要拿手合住它的嘴,身上挂着的包垂下来痛击狗头。

    江情不如萧梧心思奇异,她先注意到的是客厅里的人,穿的深灰色高领毛衣,腿被遮掩在厚毯子下,头发像浸过水一般鸦黑,皮肤苍白,眼神淡漠,地暖氲起的热气,惹的她看他看得模模糊糊。

    她想,长的真好看,如果不是这样的关系,她会更愿意承认。

    护工问她把箱子放哪儿,江情下意识看向萧梧,毕竟对方先住进来,她一时不知道如果对方说他俩一间屋子,她要说出什么话来。

    幸而萧梧没让她为难,指指主卧道:“你住这儿,我在对门。”

    江情点点头,逃也似地溜了。

    回了房把猫放出来,狸花猫懒洋洋地下腰,被德牧打着转拱起来闻,狸花猫几个跳跃直上猫爬架顶峰,闲闲舔起毛来,不理会架子下德牧立起来粗喘叫唤。

    江情这才发现房间设计得很考究,飘窗外安装有封窗和护栏,地面耐磨,墙面易清洗,家具腿部安有防抓挠包裹,天花板下安有猫猫飞檐走壁的通道,更不用提猫狗其他必备用品。

    江情看着自己摊开的一个行李箱,里面赫然全是两个祖宗的东西,她叹气,早知道不拿了,一路过来差点累死。

    她转而打开另一个箱子,把衣服鞋子化妆品随意掏出,把剩下的东西一一拿出,神圣地摆放起来。

    书籍强迫症般从高到低排列,一些宽大缤纷的画册,各类板砖一样厚的绘画专业书,名字相同的系列小说,矮小隽着日语的漫画。

    放完了书,她坐在地上装起几个八层高的指甲油陈列架,拿出塑封好的各式周边产物,按照不同IP分门别类放置展示,再塞进宽敞的书架内。

    忙完后,她又掏出各色鲜艳精致的小包,见缝插针陈列在书架上,至于其他的衣物皮包随意放置进衣帽间。

    长叹一口气,江情累得瘫倒在床,猫跳下来窝在她的头顶,尾巴圈起她的脖颈,她看着自己的成果喜笑颜开,日子都不觉得难捱了。

    起手摸摸狸花猫,笑:“山楂,到新家喽。”

    德牧叫了一声,江情招招手,下一瞬油光水滑的黑色皮毛靠在了她的臂弯里,德牧吐着舌头一眨不眨看着江情,江情环视淡绿色调房间,迷迷糊糊闭上眼呢喃:“布丁别闹,累死我了,妈妈要睡了。”

    家里除了专门照顾萧梧的护工丁文暖,还请了一位阿姨上门做饭打扫。

    萧梧点开手机,想问问江情晚饭想吃什么,却又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二人加好友后还没有聊过天,好不容易编辑了一条礼貌客气的询问,几个小时过去了,依旧没等来回复。

    他出于某些隐秘情结,接手公司后一直居家办公,每天醒来就去次卧书房坐着,累了就去起居室休息,饭菜也由阿姨送进来,几乎没出过房门。

    今天几次看表,总算等到阿姨敲门,护工推他出去,却见餐桌上菜肴热气缭绕,周遭空无一人。

    萧梧看看紧闭的房门,轻声敲了敲,只听狗叫了一声。

    他猜测江情睡着了,毕竟人生变故重大,又连轴转操劳丧事,如今也会像他当初一样,困在长远的梦里。

    转过轮椅,他不打算再打扰江情,未料怀里直撞入一个毛茸茸的身躯,只是一瞬之间又跑远了。

    萧梧抬头,一时失笑,那只猫竟然从门洞里钻出爬上了灯架,要不是自己它就该掉地上了,也不知道会不会长记性。

    柔软鲜活的触感腰腹似还有觉,他不禁想象,落在腿上会是什么感觉呢,他是先觉得疼还是先觉得麻?或许那么轻盈的身形根本不会带给他痛与麻,会是按摩一样的肌肉触感吧。

    萧梧吃饭总是放空的状态,他好像好不容易有了点自己的时间可以去胡思乱想,只是今日有了干扰,腿上又扑上一位老主顾。

    萧梧没养过猫,他倒是撸过几把狮子老虎头,是同学家里的宠物。

    那些硕大的头可以在手心里放肆搓圆,而今团在怀里的猫看起来可禁不起那样的对待。他摸不准轻重,小心地将手放在狸花猫头顶,用指腹轻柔触摸着毛发,狸花猫轻声喵叫,随着萧梧稍加力气的抚弄,它舒服地仰起头来。

    他鬼使神差问道:“你叫什么?”话毕,自己低低笑起来。

    猫立在他的腿上,用前爪摩挲着他的毛衣,像在磨爪一样,偏又仰起头,要去尝他吃的饭菜。

    不一会儿,只听细微声响,狸花猫立起身体冲过门洞跑进江情屋内。

    萧梧看着那小没良心刚还在舒服地哼唧,一听见机器放粮,眼里就谁也没有了,不禁会心一笑,从父母房里搬来这儿后,好像久违地感觉到了活力。

    也挺搞笑,从一只懒散的猫身上。

    饭撤了江情也没出来,萧梧不知道江情醒来愿不愿意吃剩菜,但还是叫阿姨提前留了一些放在冰箱,自己在聊天框里留了言。

    凌晨刚过,护工在客房住着,萧梧揉揉眉心要叫他来帮忙洗澡,却听见脚步声踏在地板上,跟着一串铿锵有力的德牧踩地声,两重奏在大门口开门关门,拐了个弯又踢踏着回了房间。

    打开手机,江情回复道:“谢谢帮我留饭,我才看到,已经点外卖了哈哈。”

    萧梧不禁多想,打开手机会先看到留言还是先点外卖呢,她给自己发的话是真的还是客套,以后没赶上饭点还要让阿姨留饭吗……好多问题,他总是被自己搞得好烦。

    以前总被母亲骂没长心,现在却凭空多了几对心眼,总忍不住审视身边人事。

    江情掐准了自己白日觉的时间,提前点了外卖放门口,稍有误差,微冷,不过无所谓了。

    她今晚的正事不在品味美食,而是填饱肚子好干活。距离出版社的交稿日期近了,她这段日子事务缠身,要是再不挑灯缝□□,她绝对交不上稿了。

    江情大一开始自由约稿,之后长期给出版社的《美慧》杂志供稿,下一期刊还有三张画她没上交。

    这便是江岛默口里“拿着破电脑画画画”的事干了。

    对于江岛默的鄙夷她毫不在意。在江情看来,江岛默青年时凭借优秀外貌入赘周家,穷小子窥见半点纸醉金迷便已疯魔,心机费尽,忘恩负义,将辉煌的周家变成了自己的更辉煌的江家,先前看不起他的人都来巴结结交他。因此,他深信钱是万物本原,是称量世界的砝码,活脱脱一个金钱至上主义者。

    江岛默这种俗人,自然看不惯她不上班不创业,另辟蹊径,企图用艺术的方式解决温饱。

    这在江岛默看来,简直痴人说梦,行为艺术。

    即使江岛默千般瞧不起,江情自乐在其中。出版社供稿的稿费还是很可观的,虽然江岛默肯定嫌弃,但这笔收入对于物欲低的江情来说,绰绰有余。她平日还经营着一个绘画账号,在上面发一些摸鱼和展示稿件,积累了一些粉丝,偶尔也会接约稿,又增一项收入。

    许萍死后,遗产在她指定下全归了江情,算作个人财产。江情没想到许萍光鲜亮丽一辈子,身后的底气却算不上多足,一套她们住的老房子,一间落败街道的商铺,还有寥寥几万块。

    她生前常刷的卡看来都是江岛默的,人死了没见他来看,反倒着急先把钱收回去。

    说来可笑,江岛默念叨半辈子的修房用了他几百万,结果房子早被许萍父母分给了弟弟许辉。

    毕业后,江岛默把她的生活费也断了,逼着她一定要在考公和上班之间选一个,江情没觉得自己能逃过江岛默的紧逼。她叹息一口,将头埋进狗肚子拱了几下,抱着猫在床上翻来滚去,才把心里的郁气释放了一些。

    走一步看一步吧,能苟一天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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