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一个真相

    烛光摇曳,映的他的脸毫无血色。程磊将马牵到马厩,又换了一身简装才出现在赵璇身边。

    程磊说到:“主,你怎么没喝粥啊。”看着一碗白粥和几张软饼未动。

    赵璇正在给上京写书信,还有一些周围府衙的调令。

    “没胃口,先放着吧。”

    “程磊。”

    “嗯,主,我在。”

    “去把这些信件送出去。”

    赵璇将把周围府衙的调令和南城真实情况全都写的很明白,最少需要八千石粮草才能缓过这次危机。

    程磊不敢耽搁,拿着信件就吩咐的手下去做。赵璇屋内的灯又是亮了一夜。

    等程磊叩门的时候,赵璇才把给皇帝的信件写好。

    他也很愁,给皇帝写的奏折,稍有用词不当就会被故意曲解。赵璇离京时虽得了皇帝特许,也让他如实汇报南城的情况。但没有证据,只有一日所闻还不足以是南城灾祸的全貌。

    “主,府衙们都等着见你呢。”

    南城的郡守是裴思修,首衙是浚县的县令淮秋生,还剩下十乡七谷四峪各有衙译们当差。

    “好。”赵璇猛的起身,身子跟着晃了一下险些摔倒。

    “主,要不您再休息会?”程磊有些心疼。

    赵璇却拜拜手:“无妨,当年我来监修南城河堤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刁难过我,如今我手握皇帝令牌,我倒要看看他们又会是什么鬼脸。”

    外堂会客有东西两堂,东堂坐着裴思修和淮秋生。西厅候着其他府衙手下。

    “仁王到。”

    东堂内是淮秋生小声蛐蛐的声音。

    “这个上京城来的仁王会是谁啊?就南城这样的局面,要谁来也没用。”

    淮秋生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赵璇站在门口不急着进去。

    裴思修说:“再怎么也是皇家血脉,承袭皇家威严,是你我二人能揣测的吗?”

    “唉,裴思修。我只是说,就这局面,南城都已经是一座弃城了。谁来也没用。”

    “对了,你设立的粥棚怎么样了?”裴思修有意岔开话题。

    “当然是没问题的啦。”淮秋生说的云淡风轻。

    东堂的门开了半扇,赵璇走了进来。

    “淮县令,我们又见面了。”

    “是?五殿下?”淮秋生急忙行礼,起初他以为圣上会随便派来个闲散王爷。这南城就是个火坑,当今圣上怎么会让自己的血脉朝着这个火坑跳。

    没想到如今是自己的麻烦自己解决,自己的屁股自己擦。

    当年赵璇检修的河堤出了问题,自然也要他来解决这遗留下来的麻烦。

    “你作为县令,有一州之责。为何不上报朝廷。”赵璇不怒自威。

    淮秋生瑟瑟发抖:“起初是觉得河堤有损不算什么大事。但没想到会赶上夏日水患。”

    赵璇看着淮秋生怯生的已经跪在地上。

    “其实,水患的时候我已经写了很多封的折子,但是总没有回应。”淮县令解释道。

    “那你就不会派人或者亲自上京吗?!”

    “派人去上京城过,都杳无音讯。”

    “后来呢?”赵璇追问。

    “后来,恐有埋伏阻挠上京之路。淮某便不敢轻举妄动,再后来,瘟疫四起,无暇顾及许多。是汲州郡主走访于此地,发现城门久必不开。”

    赵璇听着淮秋生的话,沉默不语。

    裴思修忙着解释:“要不然,先去城内的粥棚看看。未染病的都在城内,染病的都安排到了大剑峪养病。”

    又过了几日,粮草可算是到了。赵璇看着白花花的大米倒入米锅之中,心中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能救多少,救多少。”

    淮秋生先前曾说过,南城的百姓是救不过来的,他的意思是用粮草先稳住城中的一些贵户,旁的都不想。

    可赵璇偏不,他来南城就是为了看清局面主持公道的。不能在放任着不管。

    那日城中粥棚走访,才知不单单只是夏日的洪水让百姓流离失所。更有难民为了饱腹而肆意哄抢。

    总归是这天下仍有不安宁的地方,也有皇权所顾及不到的角楼。

    到南城的第一个月末,赵璇开始了咳嗽,身子酸痛,夜夜无眠。

    “程磊。”赵璇忍了好久,仍是睡不着。

    “主,我在。”

    “现在是几时了?”

    程磊看着院中寂静的黑。

    “主,丑时刚过。”

    “我有些体热,你去帮我找个府医。”

    赵璇一般不会麻烦人,更不会把自己的弱点展示给外人看。如今能主动的找医生,可见他是真的有点坚持不住了。

    屋外清凉,从天黑一直到天亮,程磊才带着郎中回来。

    “主,等久了吧。郎中大夫们城内没有几人,都安排到大剑峪救治灾民了。”

    “无妨。咳咳。”赵璇无力的起身也有些困难。

    郎中来了之后,急忙着给赵璇号脉,脉象阳濡弱,阴弦紧,所谓瘟疫无疑。

    郎中的手轻颤,将手枕和帕子放在了自己的药箱之中。

    又言:“大人,虽不知道您是怎样的高贵身份,人分三六九等,但在疾病面前,人人平等。大人,您这是瘟疫啊。”

    “瘟疫?咳咳咳。”赵璇眉头紧锁,他怎么会染上瘟疫,虽说亲力亲为,但他是皇子,不可能以身涉险,更不可能立于危墙之下。他不会,也没有机会染病。

    程磊薅着郎中质问:“我让你是来治病的,你要是胡说,信不信我杀了你。”

    “没事,没事。如今这样也好。”赵璇起身,“只是没想到,这瘟疫也能让我染上。”

    “程磊,把帕子给我拿来。”

    赵璇拿过帕子,遮挡在了自己的口鼻之处。

    郎中留下几张药方:“您先喝喝看。”

    这时,裴思修正好来找赵璇有事,好巧不巧的把屋内的对话听的真切。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染上瘟疫?!”裴思修也跟着有些着急起来,但凡会有疫情的地方他都不曾让赵璇去过,又怎会染上?

    裴思修虽然生赵璇的气,但对他仍是处处保护。

    郎中看着裴郡守着急的样子,更加确定屋内男子的身份异常尊贵。

    “郡守大人,小人我的医术不精,您还是另请高人吧。”

    “好。”裴思修的后牙都要咬碎了,南城如今这般,赵璇若是有什么闪失,南城更会岌岌可危,没有什么未来可言。

    一日内,来来回回的从大剑峪请回来了三四个医术精湛的郎中都说是染了瘟疫无疑。

    裴思修仍不放弃。

    “裴兄。咳咳,不要麻烦了。我生病的事还请你为我保密。”赵璇却觉得自己的身体还能熬住,“目前的南城的事耽误不得,更何况有多种势力暗中涌动,局势不明。”

    裴思修眼下犯难却也只好应下。

    “如今难民们都已经安顿,河堤也在着手修葺。只是大剑峪里面的疫情还没有什么办法救治。”

    赵璇闭着眼睛有些痛心,他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完成,他还不能死的。可天不遂人愿,偏偏让他染上了这瘟疫。

    “裴兄,接下来就辛苦你了,淮县令那里你要多观察,这是铁林军的调令,能确保你手下有可用之人。”

    裴思修很吃这套,急忙的眼泪汪汪起来。

    “赵璇,你好好养病,会没事的。我只是听大剑峪的郎中们说,这瘟疫不可怕的,很多人都是能挺过来的。”

    赵璇能听出裴兄是在安慰自己,却也应和的默默点头。

    “放心吧,我会没事的。”

    裴思修总归是与赵璇有情分的,连着照顾了两日。赵璇有意让程磊用事务把裴思修差走了。

    裴思修离开之后,赵璇便不在躺在床上。

    “程磊,那人你可抓到了?”赵璇的喉咙有些沙哑。

    程磊有些得意:“主,那小贼已经关押在后面的柴房了。”

    “以后要多留意我的饭菜,不能再让他们趁虚而入了。”赵璇透着窗户看着院中的风景,活动着手脚。

    “一个毛贼而已,先不要让他知道他是被何人所擒,我们静观其变。”

    “遵命,主。”程磊应下却仍有不明白的地方:“那小贼下毒,让主染上瘟疫,岂能就这么算了?”

    赵璇看着程磊不放心,将手腕伸出去让程磊把脉。

    “如何?”

    “不是瘟疫?”程磊不确定的看着赵璇。

    “当然不是瘟疫,而是真的有人下毒。”

    “谁这么大胆?”程磊狐疑的看着赵璇。要不是说程磊他只能是个跟班随从呢,身体壮的似牛,头脑想事情却十分简单。

    赵璇解释道:“那下毒的小贼,等他什么时候耐不住性子了,这谋害皇子,罪加一等。不知我身份的人,又何必特意来此下毒呢。”

    赵璇胸有成竹,瞒过所有人,就连裴思修都要骗过去。

    “主,您竟没有病着,干嘛要把随身保护你的兵权交出去啊。”

    面对程磊的疑惑,赵璇解释道:“做戏做全套,竟然是下毒,想必大剑峪里面的难民应该也是中毒。”

    “但,主,我有一事想不明白。”

    赵璇只是面带微笑的依靠着窗户。

    “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事情显而易见,既然不是瘟疫,为何要把那些中毒的人都封锁在大剑峪?而且,为何郎中们都认定说这是瘟疫,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出来救治?”程磊的疑惑件件有理有据,也正是赵璇思虑多日的问题。

    “只有一种可能,裴思修不知道这里面发生的一切,而且,我们现在只能相信裴思修一脉势力。”

    “周围的府衙也不行吗?”若是不能彼此信任,可算是孤立无援啊。

    “不行的,今后的大剑峪,绘岸科,内政阁,上京城,浚县,汲州都是我们要警惕的地方。这里闹成这样,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想不明白。”程磊眉头紧锁的思考着。“若是中毒,为何这瘟疫无人能化解呢?”

    赵璇思量着开口:“若说无人化解,只是没人敢站出来说句真话。”

    “那,主,我知道了,这是有人在做局!但,那到底是要引谁入局呢?为啥偏偏是这南城?谁人不知南城是皇上让您监管的地方,南城管辖是您的封地啊。”

    程磊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大堆,只有一句说在点子上。

    问题就出在南城,到底是谁能瞒过所有人的耳目,要让一座欣欣向荣的城短短在半年内变成瘟疫横生断粮少米的一座死城?

    赵璇思量着没有头绪,南城内一定有什么天大的秘密要隐藏起来,会是什么?

    程磊像是一只哈士奇一样的就守在赵璇身边。

    “咳咳。”赵璇身子仍然觉得乏力,“虽说是中毒,但没有解药也是难办。”

    “主,已经派人去上京请人,一定有办法的。”

    赵璇微微点头,他自认为自己是自私的,他的命要比所有人的命都重要,所以他不会以身犯险。

    他是皇子啊,他自命不凡。一路走来的他太艰辛了,所以,他必须要比任何人都要小心,他要活着成为最后的赢家。

    他不能出事,母妃的死,他还不明不白,皇权的斗争仍旧没有停止,那些要害自己的人还没迎来他们的报应。

    他不会认输,而且是寸步不让。

    赵璇所在的驿站外是几名近卫把守,再也没有一些送菜送水的小厮们上门打扰。

    谁也不知道那驿站之中发生了什么,就连裴思修也没有权利进驿站里面看个究竟。

    一日,裴思修徘徊在驿站门口,他实在放心不下赵璇。

    裴思修之前说瘟疫没什么大不了的,男子体健一定是能熬过去的。但大剑峪那边时常传出瘟疫死人的事情来,他免不了害怕起来。

    他是真怕赵璇会出事。

    “裴郡守?”程磊穿着简装正要出门办事,正好碰到在驿站门外徘徊的裴思修。

    “你,没事情做?”程磊正要出去忙。

    “有事情做,只是,最近,赵璇可好些了?”裴思修犹豫之下还是开口,他不放心赵璇。

    程磊故意做出一脸哀容之态。

    “不太好。”

    “啊?”裴思修紧接着紧张了起来。

    “我能进去看看吗?”

    “那可是瘟疫,你进去干什么!”程磊一脸怒相,总觉得裴思修是来找麻烦的。

    “我不放心啊。”

    程磊没理会裴思修,各顾各的往外走,他还有事要忙。

    裴思修依旧穿着大袍子,脸上却多带着一层面纱来防止瘟疫:“要不,你帮我把这个送进去吧。”

    “是什么?”程磊看着裴思修手中提着的竹篮子。

    “一些浚县小菜。”

    程磊看着食盒,想了想便收下了,裴思修送来的东西应该问题不大。

    主子说过,在南城唯一能够信任的就是裴郡守。拿一盒小菜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我先收下。等我忙完了给我们家主子尝尝。裴郡守,你还是请回吧。”

    裴思修看着似乎今天没什么机会亲自看望赵璇,心中暗暗盘算。

    “嗯,那好,让赵璇好好养病,会好的。若有什么事情,请第一时间告知于我。”裴思修像是下定某种决定一般,眼神发亮。

    程磊只是觉得裴思修他是在发神精。陈磊不会知道的是,大剑峪里面的病患已经所剩无几。

    程磊忙完提着食盒回来。赵璇正站在屋子里看着来往的书信。

    “你手里拿着什么?”赵璇眼神落在了程磊的食盒。

    “裴思修送来的,浚县小菜。”

    “闹饥荒的,还能特意准备当地特色小菜,也算是难得。”

    “一会就白粥吃吧。”

    一个皇子,很难想象他也会有如此平易近人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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