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醒了?”赵衍在屋外探身询问,怕自己的五哥听不清自己的话,特意高声了起来。
赵璇微皱眉头,嗓子上像是插了无数的刀片。
屋外风声入耳,隐约听到自己的六弟唤着自己,朦胧的不真切。
“程磊。”赵璇唤着自己的随从,声音哑了许多,也虚弱许多。
程磊急的破门而入,带着屋外的寒气。
“主,您醒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
程磊知道赵璇没有染瘟疫,只是中毒而已。这几日的调理已经大好,为何会突然吐血。
赵璇看着身边的程磊,也想起自己在院中因为急火攻心而突然昏倒。
“没事的。”赵璇一边安慰程磊,一边无力的坐起身来。既然已经醒了,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主,你吐血了。”
“嗯。”赵璇点头,这事也不用程磊特意提醒,他自然知道。
“主,六殿下来了。”
“六殿下?”
他怎么会来?赵璇想不明白。他晕倒之后就不记得发生什么事情了。无缘无故的,自己的六弟赵衍没有理由千里迢迢的身赴南城。
“六殿下此刻正在屋外,而且目睹了你在院中吐血。”程磊如实汇报。
“告诉他,我没事。”赵璇嘴唇发白,却要从床榻上起来。
“他在屋外,怕染上瘟疫,所以没有进来,看样子是极坏了。”程磊解释。
赵璇赵璇低下眼眸思量片刻,在程磊的搀扶下走到窗边。
“六弟,我没事的。”
“五哥,五哥,你这到底是怎么了?!”赵衍像个小孩子一样,一直以来都是五哥护他爱他,若是五哥出了什么意外,他又要怎么在钰德院里活得舒坦。
透过门窗,赵璇特意用轻松的口吻说:“六弟,你怎么来了。五哥哥没事的。”
赵衍听到赵璇的声音,紧绷的心弦突然松软了下来。
“哥~”声音像个糯唧唧的面团。
“哥哥真没事,你怎么来了?”若不是要有意装着自己染上瘟疫,他恨不得此时此刻就去和自己的六弟相拥,道一道在南城这几日的委屈。
“是沈娇说你染了瘟疫,求我带她来南城的。”
“沈娇人呢?”
“她的马车慢一些,已经到了,在前院休息呢。”赵衍回答。
“嗯,其实我也没事,你们都来了,反而感觉要出大事。”
“你怎么会没事,你都吐血了。”赵衍再次强调,赵璇只能哑口无言。
庭院里有个老者挎着药箱,风尘仆仆出现的正是冯伯。
赵衍不认识冯伯。
“你谁啊!敢推开我?”赵衍有些愤怒。
“给主家看病的郎中。”
赵璇听出屋外是冯伯的声音便吩咐六弟赵衍离开。
“六弟,是我请的郎中。哥哥没事,你先去旁屋休息吧。”
郎中进了屋,六弟去了旁屋。
冯伯带着面纱,药箱放到一边。
“少主,我来给您号脉。”
“少主,不用担心,我有办法。”冯慢轻轻的起身,从药箱里拿出银针。
“少主,您中的毒是南疆的一种热毒,很像瘟疫,也称为疫毒。普通的汤药很难治其根本,所以需要行银针,会有些不适。”
赵璇躺在床上袒露着上半身,肌肤是白里发黄,有那么一丢丢贫血。
赵璇问着冯慢:“冯伯,我今天为什么会吐血?”
冯慢施针的手微微停顿:“这疫毒的症状是不会反扑,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你又再次中毒。”
“再次中毒?”
“嗯,再次中毒。吐血可能是因为第二次的药效过于猛烈。”
“嗯。”赵璇躺在床上轻声回应,施针的地方酸胀无比。
“少主,你忍耐一下,快好了。”
赵璇轻哼,身体上的不适让他的视线花白,即便这样他仍安静的躺在床上。
“少主,以后我两日来施针一会,十次就会大好。”
半柱香的功夫,冯伯施针完毕,正在收拾东西。
“谢谢冯伯了。”赵璇欲起,却没什么力气。
“少主,你好些躺着,施针后酸麻无力也是正常的,片刻就好。”
“嗯。”
等赵璇再次出现在前院的时候,他已然恢复如常,身上还穿着来时那天的袍子。
驿站前院坐着六弟赵衍和自己的新妇沈娇。
他们二人都带着面纱,裴思修和赵璇一同出现在前院的空地长廊处。
裴思修略有尴尬,沈娇儿正给裴思修行礼。
赵璇看此情景心生疑惑:“何意?你们认识?”
沈娇行礼不算唐突,而是答谢:“谢谢裴兄告知南城详情。”
裴思修慌乱应答:“不谢,不谢的。”
赵衍狐疑的看着沈娇和裴思修二人,赵衍他是认识裴思修的,有过几次见面。但真不知道沈娇也认识裴思修,而且还称他为兄。
“哦~是你给嫂嫂写的书信?!”
赵衍一脸的吃惊,整个皇宫内都不曾知道赵璇染了瘟疫,可偏偏沈娇儿如此笃定,那必然是有人将实情说出的。
裴思修不好意思的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事出紧急,我也怕有什么差池,所以才想着商量一下对策。”
“你是怕我病死了?”赵璇挑眉看着裴思修。
裴思修不语。
沈娇儿就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口鼻挡着面纱,那一双曚子更是透水流情。
赵璇十分聪明,已经猜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他不好明说,赵衍还在场,他这个六弟哪哪都好,唯一的短处就是直肠子且热心,显然是没被算计过。
赵璇护弟也是厉害,六弟赵衍几乎没吃过什么苦头。
“你来了。”赵璇冷冷的看着沈娇,打着招呼。
沈娇眉眼中流出倔强之意,眉毛青黛远山,额间碎发如晴空云影。
看着沈娇没有理会自己,又说道:“路上辛苦,跟着六弟,辛苦了。”
沈娇立在原地不知道思索着什么,好一会才开口:“我来的时候,说你在施针,疼不疼。”
赵璇面对沈娇,明显的愣了一下。他先不明白,明明只是两个陌生人,即便是成婚的夫妻也没必要做的如此亲密。
对他来说,沈娇的所作所为是有些捷越了,但他不好明说,怕会折了沈娇的脸面。
“不疼,没事的。还请夫人放心。”
沈娇沁泪的看着赵璇:“你可千万不能死啊。”
赵璇乾笑了起来:“夫人的话,夫君到时有些不明白了。”
赵衍看不出是自己的五哥在试探沈娇,他反而觉得她们二人像是在调情和鸣。
“咳咳,哥,嫂嫂,我本来是应该多陪陪你们的,但我这是偷跑出来的。”
“六弟,不用担心哥哥,这边有最好的郎中,我也用最好的药,不会有事的。”
“嗯嗯,明日就回去。”
“六弟,明日就走?”赵璇有些放心不下,南城如今的局面,怕是进来容易,出去不易。
“嗯嗯,这次来就是为了送嫂嫂来找你的啊。”
“六弟,明日启程时,让我的近身护甲跟着你们一同回去。”
一旁的裴思修急忙拿出虎符调令:“令牌在我这,护甲兵团都在兔街。”
“嗯嗯,到时候你们回去,南城这地方,别来添乱了,带着沈娇回去。”
“啥?”
“咋啦,没听清?”赵璇看着自己的六弟,他实在是张的可爱,眼神就跟小鹿一样。
“哥,我怎么算是来添乱呢!”
“听话!”赵璇看着自己的弟弟赵衍,赵衍只好作罢。
“那好吧,到时候我回去。”
晚上用餐是分开的,后来各自的休息也是分开的,赵璇和程磊在内院休息,赵衍、沈娇儿、裴思修在外院住下。
夜里,沈娇儿睡不着,这几日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她不知道赵璇会不会因为她突然的出现而生气,她不知道赵璇会怎么想她,又会怎么想裴思修。在丞相府,一封一封关于南城的书信都是裴思修寄来的。
沈娇儿不知道祖父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监视着赵璇的一举一动,一面想保护,一面又在伤害。
爹爹也是奇怪,看不起赵璇这样懦弱女婿,却又为自己的女儿能嫁给他而感到高兴。
沈娇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是一个女子,长途而来,身边连个贴身女卫都没有,她没给爹爹和爷爷说自己要去南城,也许上京城的家里长辈都要被气坏了。
夜里,沈娇儿的眼泪不知因何流淌,染湿了被角。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走出这一步,而且越走越远。
夜里,赵璇拿着大年夜沈娇儿给自己的摔炮暗自思量。他深知女子长途的艰辛,深知她能来找自己是要付出很大的决心。
但他不明白,这难道是喜欢吗?为了自己可以背叛她的爹爹和爷爷吗?
若换作旁人,谁会赴千里来看望一个并不熟的夫君?
听起来有些搞笑,莫非是算计,又或许是阴谋?
赵璇思索不出答案,他的防备心太重,就像是刺猬一样,重重的壳子包裹着自己,刀剑进不来,阳光与鲜花同样也进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