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株

    锦麟卫仓皇逃离,来时汹汹,去时狼狈。

    姜羡鱼静静站在原地,遥望着京洛方向,嘴角渐渐勾出一抹微凉。

    很快,林间就只剩下了镇西军等人。

    姜羡鱼悠然转身,抬眸轻笑:“王爷高瞻远瞩,一手引蛇出洞将锦麟卫耍得团团转,实在令人佩服。”

    她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萧衡,眼中尽是了然。

    萧衡眉梢略挑。

    随即想起了林间之人戛然而止的喊话,眉心动了动,又逐渐归于平淡。

    姜羡鱼的确是根据那半句话以及后来萧衡等人的反应,猜出对方身份有异,后来锦麟卫及时赶到,更是验证了她的猜测。

    林中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匪徒,应当也是太后派出的人。

    不过……

    姜羡鱼眼神微顿,还是为他坦然无畏的态度暗自心惊。

    毕竟是在朝廷掌控的地盘上,他难道当真不怕出现意外?

    瞥了一眼范止轻有恃无恐的表情,姜羡鱼心念急转,眼神不经意从周围树林扫过,脑海中灵光乍现:“莫非,王爷将三千轻骑卫藏在了此处?”

    她激动抬眸,和萧衡对视。

    萧衡神色不变,目光沉沉,波澜无惊。

    反倒是范止轻,轻笑出声:“郡主自己都隐藏颇深,怎好来试探我军底牌?”

    静静盯着她的面容,范止轻意有所指。

    听出他话中之意,姜羡鱼顺势将视线转移到范止轻身上,似笑非笑:“范将军此言差矣,以三千轻骑卫保护本郡主安危,是我们交易的核心,其他不过区区小事,岂可混为一谈?”

    “是吗?”范止轻双手抱臂,冷哼一声:“郡主未免有些妄自菲薄。”

    若是知道永朝郡主如此尤物,他只怕也不敢同她做交易,谁知道会不会是朝廷的又一个阴谋。

    范止轻心中警惕暗升,永朝郡主如此妖媚的长相,从前竟然没有令名传出,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心生怀疑。

    范止轻双眼微眯,任何有可能对萧衡构成威胁之事,他宁可错杀……

    姜羡鱼没有错过他眼中的杀意。

    心中骤然一凛。

    又是如此。

    前世,范止轻看见她面容的第一眼,也几乎是同样的反应,她当即就被吓得呆住,兴许是她懦弱的反应取悦了他,他眼中的危险很快就转为了轻蔑。

    袖中双手不断攥紧,姜羡鱼扬起下巴,和他直直对视。

    这次,她宁愿被视做威胁,也不肯再叫人看轻。

    范止轻眼神微顿,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他微微转头,见萧衡面无表情,只好先压下心中的情绪。

    姜羡鱼眸光轻轻闪动,从范止轻的态度当中看出了些许异常。

    她心中一动,又仔细观察起身边的树影,越看,心中怀疑越重。

    镇西王显然早就得知此间林中藏有太后之人,也是故意闯入,为的便是引出暗中跟踪的锦麟卫。从锦麟卫的反应来看,他们也并未事先得知消息,否则也不会贸然现身。

    太后手底下的人不会是傻子,监视一事本就隐秘,不可能大张旗鼓,萧衡如何能够提前得知?除非……有人暗中潜伏于此,恰巧撞破。

    明面上,镇西王萧衡按照朝廷命令,只携带了三百名亲卫前往扬州迎亲,那剩下的人一定藏在某处。

    此处山林密集,又是两州交界之处,显然是个很好的地方,镇西王和太后同时看中此地,并无不可能。

    几乎是在姜羡鱼想清楚的一瞬间,树林,起风了。

    地上树影诡谲变幻,裂一为二,化二为三……顷刻间,林中钻出密密麻麻的各色阴影,不计其数,偏偏,除了树梢晃动,没有任何别的声音。

    姜羡鱼倏然抬眸。

    萧衡长身而立,一半藏于阴影之中,人还是那个人,却无形中散发出沉沉威压。

    心中猛地一颤,她忽然意识到,这,才是镇西王萧衡本来的面目。

    他比范止轻还要狂妄,并不在意姜羡鱼看出他的野心和实力,也自信能够震慑住她。

    不得不说,萧衡此举的确给了姜羡鱼极大的震撼。至少,于此刻的她而言,是没有力量与之抗衡的。

    不过,震撼却并不是害怕。

    姜羡鱼双拳紧握,眼神愈发明亮。

    萧衡的力量越强,意味着她的安全系数就越高,重活一世,她首先要保证自己能够安全躲过琅山之劫,至于萧衡,他是忠心也好,异心也罢,终究是朝廷需要操心的事情,与她无关。

    萧衡定定和她对视,眸色深沉。

    半晌,确认她并无欺骗之心,萧衡这才抬手示意,林间阴影瞬间如潮水般退去,整齐划一,几不可闻。

    萧衡身上骇人煞气也逐渐隐退,仿佛方才所见,都是错觉。

    不过,姜羡鱼可不敢将其当成错觉。

    她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眼神闪烁:“王爷一言九鼎,本郡主果然没有看错人。”

    稍稍顿了顿,她又道:“眼下已经没有朝廷眼线,不知王爷打算何时动手?”

    粮草一事始终是她心中牵挂,一日不到手,她便一日难安。

    萧衡深深看了她一眼,双目微凝:“郡主似乎很是着急?”

    “是啊。”姜羡鱼心中一紧,顾不得会引起怀疑,快速点头承认。

    虽然今日之事与前世已经有所差别,但……夜长梦多,她自然不想出任何意外。

    萧衡默不作声,似在衡量。

    姜羡鱼屏住呼吸,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萧衡猝不及防,从她妩媚双眸中看到自己身影,眸光灼热,目不转睛。

    呼吸骤然一重,萧衡沉沉别过眼去,面色冰寒。

    姜羡鱼一头雾水,不明白他为何忽然冷脸。

    范止轻却看得明白,暗暗咒骂两句,忽然接过话柄:“郡主想要早日取得粮草,只需安分等待便可,轻骑卫埋伏于此,便不会白白浪费机会。”

    姜羡鱼心中一动,听出他话中深意。

    沉沉看了范止轻几眼,相信他应当不会无的放矢。

    至少,在粮草一事上。

    姜羡鱼淡淡垂眸,冷着脸转身离开。

    .

    沈由领着队伍出城,大张旗鼓地打着晋安王府的旗帜,生怕旁人不知晓这是永朝郡主的送嫁队伍。

    城门守军一头雾水,郡主的送嫁队伍怎地不一起走?还要单独开一个城门。

    不过,贵人的事他不敢置喙,核验通行令牌无误,也就放他们出去了。

    出城之后,沈由双目一凝,辨认出王府的车辙痕迹,遂带人慢慢跟上。

    由马蹄脚印和车辙深度可以看出,永朝郡主在城外十里之地有所停留,应当是和镇西王在此处有所交接。看轨迹,镇西王应当是一路急行军,往荆州方向而去。

    瞥了一眼身后的村夫,这里,泰半都是陈家村的村民,一心想着豁出命去跟着陈二虎挣点口粮,并不清楚,他们手中推着的,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粮食,也不清楚,他们以为因为缘分结伴同行的送嫁镖师正是看守他们的营兵。

    他身边的亲卫也只知道,此行是奉晋安王之命,替真正的郡主迎亲队伍转移视线,并不清楚粮草的真相。

    一群人,各自按照自以为的信息,做着偷梁换柱的大事。

    沈由内心冷漠,若非永朝郡主承诺会帮他找到沈父的线索,就算他知道被晋安王利用,只怕也并不在乎。

    谁能给他想要的,他就替谁办事,这是沈由一贯的准则。

    荆,扬两州分界线上,沈由皱了皱眉。

    镇西军的队伍怎会突然失去踪迹?

    他心生警惕,看了看天色,同样示意队伍原地休整。

    “阿由?”

    红织看着突然靠近的沈由,眼中有着疑惑。

    不是说好了不靠近她,以免暴露身份吗?

    “此处有些异常,你要小心。”沈由淡淡提醒一句,随后又错身离开。

    红织心中咯噔一下。

    倒不是担心她自己,而是担忧走在前方的郡主会不会有危险。

    幕落,又日出。

    天光大亮之后,沈由仍然没有发现有队伍经过的痕迹。

    “统领?”亲兵见他还不下令,目露疑惑。

    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只好命人继续前行。

    一连行了整日都没有发现大批车马的踪迹。

    沈由的心不由得沉了下去。他不得不相信,要么是他走错了路。要么是镇西王走错了路。

    然而,他是一路按照朝廷给出的迎亲路线走的,不可能有错。

    又是一个深夜。

    沈由毫无睡意,警惕的盯着周遭环境。

    忽然,后方的运粮队伍发生了激烈争吵。

    他皱了皱眉,本不想理会。

    谁知,那动静居然愈演愈烈,最后似乎隐隐动起手来。

    沈由不得不起身,拿起佩剑向后走去。

    看清楚动静,他更是双目一沉。

    伏青带着流民,贪婪地看着倾洒一地的粮食,野狼护食般凶狠瞪着陈家村众人,地上躺着一名老妪并几个瘦削青年,他们嘴边还沾着几粒未磨的生粟米,额前脑后有着大大的窟窿,殷红血液汩汩流淌。

    一个年轻女子跪在不远处默默流泪,应当是死者的亲人。

    从两相对峙的情况来看,显然是地上这几人起了歹心,偷偷打开粮草偷吃,然后被人发现并趁乱打死。

    粮草真相,也就此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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