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濯发现自己最近频繁地想哭,他现在很想见荆衡,很想抱住他,但是他不敢,他退缩了。
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见席哲,如果没见过他,也就不会知道这些,也就可以如常地面对荆衡。
他漫无目的地沿着人行路走,不知道去哪里,折腾这几下已经到了中午,街边一个幼儿园里小孩排成两排往外走,洋溢着笑容接连扑到家人怀里。
“今天有没有听老师的话呀。”
“听了!老师给了我一朵小红花!”稚嫩的声音传来,整个幼儿园门口满是欢乐、美好。
沈玉濯是有点不想上学的,但除了学校其他地方他也不想去。
就当一次乖孩子吧,他打了车回到学校,在食堂里吃了午饭,刻意让自己不去想别的,老老实实上完下午的课。
晚自习写题时笔没水了,沈玉濯把笔筒放桌子上准备找根芯,结果一转眼笔筒就滚到了地上。
他弯下腰捡起,起身后班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拍了拍他的桌子,指向另一侧的空位低声问,“沈青烟怎么一直不来上学。”
沈玉濯回答:“不知道,有别的事吧。”
班主任只得无奈离开。
快到放学时间,学生们都蠢蠢欲动,一打铃便收拾好东西,接连涌出去,沈玉濯不想和一群人挤,于是慢慢地等到人少之后才起身。
临到教学楼门口,差点被一个冲过来的人撞到,那人一抬起头,满是惊慌失措的样子。
“沈青烟?”沈玉濯皱眉开口,“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沈青烟一看是他,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似的,他仓惶地把沈玉濯拉到一旁楼梯间下面,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陆先生,他不想要我了……”
“这方面我帮不了你。”沈玉濯想收回自己的手,但沈青烟不放,满眼可怜地看着他,“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我不敢回去,妈妈一定很生气。”
沈玉濯很是心烦意乱,“你是她亲生的,你回去跟她道歉不就行了。”
“不,我不敢……”沈青烟疯狂摇头,“你不要跟她说,我想等她气消了再回去。”
沈玉濯冷冷道:“那你等吧,我要回家了。”
沈青烟更加用力地抓着他,恳求地说:“玉濯,我求求你……我没有地方可去了,现在陆先生不要我,我谁也不认识,我只能求你,我只认识你了,你不要丢下我……”
他说着,哭得越发厉害,语无伦次,有学生听到好奇地探头过来,又被沈玉濯的目光给吓走。
“那你想怎么样?”沈玉濯打断他的哭声。
“我,我想去找母……不,养母。”他一边抽泣着一边说,“我害怕一个人,你只要陪我过去就好。”
到了这种时候,或许只有在养了自己十几年的妈妈身边才有安全感。沈玉濯竟有些同情和羡慕他,他说,“我不认识地方。”
沈青烟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我认识,没关系的。”
沈玉濯答应他走出去,沈青烟不停地用袖子脸上的泪,低头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快到学校大门口时,沈青烟抓住他说,“我,不想坐车,不想他们知道。”
沈玉濯示意他先躲到一边,接着自己走向沈家的车,跟司机说晚上和同学去玩,不用他送了。
看着车开走,沈玉濯反身走到沈青烟那里,沈青烟又开始抓着他不放,手臂还在轻微颤抖。
“这边……”沈青烟拉着他向另一侧走去,倒了几趟公交车,穿过喧闹的商业街区,进了一处较为安静而老旧的小区里。
里面没什么灯,仅有的还是半亮不亮的残废品,沈玉濯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章茹不是跟沈家要了住的地方吗,怎么还在这么破旧的小区住着。
而且沈青烟神经状态紧绷,望着前面完全不关心周围的环境,一路上抓着他就像……生怕他跑了似的。
意识到这一点,沈玉濯猛地挥开他的手,迅速转身想要离开,沈青烟着急地喊了一声,“玉濯!”
与此同时,侧后方楼道里走出一个黑影,手里握着一根泛着冷硬黑光的铁棍,高高举起然后……骤然落下。
沈玉濯刚转过身迈出一步,只觉得头上钝痛,瞬间便腿脚发软失去意识。
残弱的灯光下,沈玉濯瘫软倒在地上,侧面头部滑下一道鲜血。
沈青烟被吓到,捂着嘴向后退了一步。黑影的面目完全显露出来,陆长明瞧了一眼手里的铁棍,神情晦暗不明,“还是直接动手更有效率。”随后毫不在意地扔到一边。
“陆先生,玉濯他、他不会死掉吧……”沈青烟惊恐地问。
“死不了。”陆长明上前,抓住沈玉濯手臂拽起来,抱着他走向停放在不远处一辆很普通、稀松平常的私家车。
放在后排座椅上,把他的手脚都捆了起来,关门上了驾驶位,即将关门时看到外面的沈青烟眼巴巴地望着他。
陆长明揉了揉他的头,“这次做得不错,回家去吧。”
沈青烟连忙说:“我能不能跟你一起走。”
“不行。”陆长明回答,“你要帮我,在家里替我掩护。而且,这件事很危险,我不想牵连你。”
沈青烟很难过,依依不舍地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很想你。”
陆长明的回应模棱两可,“顺利的话很快就会回来。好了,快回去,别被人发现。”
沈青烟望着车启动远去,直到消失不见,他擦去眼角的泪水,转身上了一辆公交车,坐到郊区时下去走回了沈家。
他疲惫地站在沈家院门口时,宋容心正满脸焦急地来回走,“你们怎么不看好他!就这么让他跑了,要是出什么事了怎么办!他到底去哪儿了呀……”
老吴眼睛尖,瞥到门口的身影,身体一顿,“太太,那是少爷回来了吧。”
宋容心猛地转过身,“青烟!”她快步跑出去,用力抱住他,欣喜又责备地说,“你去哪儿了呀!你知道妈妈有多担心你吗,你还从楼上跳下来,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沈青烟有些可怜地说:“对不起妈妈,我以后不会了。”
宋容心上上下下认真查探一番,发现他膝盖有包扎过的痕迹,“你看你,还是受伤了吧,快跟妈妈进屋去。”
医生已经提前到了沈家,给沈青烟重新换药包扎,宋容心心疼地安慰沈青烟,“你年纪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妈妈也不是怪你,只是担心你再被人骗。”
“以后你就待在家里,千万不要再出去乱跑了,知道了吗?”
“好。”沈青烟鼻尖微红点点头。
宋容心看着沈青烟休息后,终于放下心出门,她还要回公司去处理一地烂摊子,临走前老吴有些犹豫地开口,“太太,玉濯少爷说和同学玩,现在还没回来。”
“他不是经常这样吗。”宋容心不太在意地回答,“我管不了他。”她说完,急匆匆地离开了。
老吴没说什么,但直到第二天早上,他都没看见沈玉濯回来,以前沈玉濯不会再外面过一整夜的。
他让司机去学校,看他是不是直接上学去了。
而此时在车上晕了将近八个小时的沈玉濯在颠簸中转醒,头像锤子砸一般剧痛,又疼又晕得他几乎要吐出来。
他的意识还没完全清醒,身体下意识动作,但手脚都被绑着,险些掉到车座底下,抓着椅背挣扎好久才勉强爬起来。
陆长明开了一晚上车,眼底下明显疲惫,他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车门上有水。”
“陆长明?”沈玉濯气息不稳地出声,“你有病是吧,绑架下那么狠的手……”
那一棍子下去他没变成傻子真是幸运。
“你太聪明了,我不能失手。”陆长明语气平静。
“你想干什么?”沈玉濯皱眉问他,同时向窗外看去,外面已经不是城市了,连城镇都算不上,好像到了什么荒无人烟的山岭里。
“当然是用你当筹码,拿到我该有的东西。”
沈玉濯:“你太看得起我了,拿我当筹码,你什么也得不到。”
“别这么说,你的价值在荆衡那里已经够用了。”陆长明很平和地回答。
沈玉濯握了一下手指。陆长明拐进一条小路里,在一个废弃的厂房前停下,下车把沈玉濯拉下来跌跌撞撞地走进厂房。
里面大概废弃了很久,东西都布满了灰尘,陆长明把车里的一件旧衣服铺在地上,让沈玉濯坐下,接着把他手臂反过来,牢牢拴在厂房里的柱子上。
“幸苦一下。”陆长明说完,走到墙边把一块木板翻过来放在地上,直接躺下去休息。
沈玉濯现在一团乱又觉得莫名其妙,听陆长明的意思是想从荆衡那拿到什么,但他们两个不是叔侄吗?搞亲戚争财那一套。
还有沈青烟。
沈玉濯想起来就糟心,他好不容易心软相信他一次,结果就联合外人骗他是吧,脑子一天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真好……沈玉濯点点头。他可得好好想想回去怎么收拾他。
沈玉濯昏了一夜但根本算不上休息,发现手上绳子根本没留余地,挣脱不开,陆长明又没有表现出威胁性,他坐着坐着也开始困了,垂着头半梦半醒地睡了一会。
忽地睁开眼一抬头,陆长明就坐在木板上看着他,他一下就清醒过来。
陆长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你还真是放心。”
沈玉濯有点无语,转过眼道,“那不多亏你打的我。”怎么现在还带嘲笑受害者的。
陆长明从外面拿来水和一些应急的食物,拧开瓶盖对在沈玉濯嘴前,他说,“我不想喝。”
“你可要考虑好,我带的水不多。”陆长明提醒他。
沈玉濯沉默了一下,“你的事情多久能办完。”
陆长明没想到他问这个,思考后回答,“可能很快,也可能很久。”
沈玉濯说:“那你尽快吧,我主要是不想上厕所。”这荒郊野外肯定没有卫生间,他还被绑着,上厕所太困难也太羞耻了,目前他对水的需求还没有超过这种心理压力。
陆长明拿着水的手停顿了一下,“好。”接着他放下水,撕开了一袋压缩饼干看向他,“这个你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