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衡从车里拿了一个包出来,走向秋华两人,秀英本来有些排斥他,但是想到他就是秋雪等了五年的人,就只觉得无奈了。
荆衡向她们深深鞠了一躬,“我知道是你们救了他,照顾了他五年。多谢。”他将包放在秋华手中,“这是我必须要回报你们的。”
秀英好奇地去看,只见里面是放的整整齐齐的,一摞一摞艳红的现金,秀英连忙收回手看向他,“我们不要钱,而且,这也太多了……”
“收下吧,或者我也可以带你们一起离开。”
“离开……”秀英看了一眼秋华,摇摇头,“我和奶奶都不想离开。”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真要带秋雪走了?”
她心中有种很难过的感觉,她舍不得秋雪。
秋雪会走,这是毋庸置疑的。
秋华从头到尾都很平和,她从包里抽出几张现金,将剩下的都还给了荆衡,摆了摆手。
她们不需要这么多。
“奶奶,你怎么真的收钱了,我们从来没想过要补偿的。”秀英道。
秋华对她手语:这样能让他们好受些。
免得总是觉得亏欠。
“噢。”秀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又看向荆衡,“那你们什么时候走。”她不想让秋雪那么快离开。
荆衡:“等他伤好一些。”
秀英松了口气,“那就好。”
秋雪醒过来,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荆衡,不安感瞬间消失,他抬起手,荆衡便抱住他。
“喝点水。”荆衡将他扶起来,枕头竖起靠在床头,用杯子给他喂了些温水。
天色渐渐暗下来,这屋子有隔断挡着,他们这边光线更暗,荆衡把手电筒的灯打开放在一边,让光线投射在墙上,这样不会刺眼。
“饿不饿。”荆衡握着他的手腕。
秋雪点点头,然后得到了一碗热乎乎的粥,他从没觉得喝粥有这么舒服,像是整个人都舒展开。
荆衡把碗拿出去洗好,每次回来都能看到秋雪眼巴巴地等着他,他又牵住他的手,“等你伤好些,我们就回家。”
秋雪答应,“我想和你回家。”重点是你。
接着他又想起秋华和秀英,“奶奶和妹妹,她们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她们的家就是这里,你想她们的话,可以回来看她们。”
“好。”秋雪高兴了,他笑了起来,很纯粹。
晚上,他们三个毕竟是成年男人,和秋华她们待在一起不合适,窝在车里睡又不舒服,秋华便带他们去了李师傅家,凑合和他挤一挤。
荆衡是最后单独去的,因为秋雪不想让他走,荆衡亲了亲他,“明天早上我就过来,你睡醒就能看到我。”
秋雪这才被哄好了,不舍地放开他,望着他离去。
夜里,秀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首先是她的心灵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她从来没想过男人会和男人在一起,还那么直观地看到他们……
但是,又好像挺合理的,因为她想不出秋雪会喜欢什么女生,也想不出有什么女生喜欢他。
然后就是秋雪要走了这件事,很不可思议,他刚来时候的样子仿佛还近在昨天,怎么一转眼他就要走了。
秀英不自觉叹了口气,一转身发现秋华睁开了眼,她连忙小声道,“奶奶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秋华摇头,月光下她手语道:早点睡吧。
秀英点头:“嗯嗯。”
第二天任睿明迷蒙地睁开眼,发现唐义的脸近在咫尺,他手还搭在对方身上,猛地清醒,他一把推开人坐起来。
唐义被他弄醒了,“你神经病啊……”
“谁让你离我这么近的。”任睿明埋怨道。
“你不看是谁离谁近的。”唐义早就发现他睡觉不老实,胳膊腿乱放,没嫌弃他就不错了。
“切……”任睿明跳下去,发现荆衡已经不在这了,边上的李大爷还睡着,他扒拉唐义,小声道,“起来,出去看看。”
昨天找到沈玉濯,他们都挺高兴的,没顾得上别的事,现在天刚蒙蒙亮,山边一片橙红色的霞光,很漂亮。
“这里的风景真是不错。”任睿明插着腰感叹,望着远处道,“咱们去爬山吧。”
“两个人不能爬山。”唐义说。
“为什么?”任睿明很奇怪。
唐义靠近他两步,压低声音和目光,阴森森地说:“因为会被同伴推下去。”
任睿明咽了一下口水,用力推了他一把,嘲笑道,“你他妈电视剧看多了吧……”
秋华家里,好像每个人都没睡好,早早的起来,秀英用冷水洗了把脸,把小鸡搬到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喂食,秋华已经开始烧柴做早饭了。
秋雪和荆衡两只手交握着,他显然还有些困意,但就是不想睡,他问荆衡,“你认识以前的我?”
“认识。”
秋雪很好奇又有些忐忑地问,“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的,叫什么名字?”
荆衡拿过他旁边的铅笔和纸,在上面写下三个字:沈玉濯。
“沈玉濯……”秋雪念出来,光是看到这三个字,他就油然而生一种熟悉感,就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击中。
荆衡看着他的名字,陷入过往的回忆,“你很厉害,很勇敢,什么都不怕,你会弹钢琴,聪明,有天赋,喜欢看课外书,不爱吃饭,所以很瘦,随心所欲,有时候也很听话……”
秋雪觉得他说的特性有些不可能出现在自己身上,既陌生又熟悉。
而且在荆衡口中,以前他好像有点太好了,好到他觉得自己不配成为那样的人。
荆衡把放在衣服里侧的照片拿出来给他看,“你就是这样的。”
秋雪紧张地接过来,被上面少年朝气蓬勃的神态刺痛,明明他们长着一模一样的脸,但他却觉得那根本不会是自己。
秋雪别过眼去,他不敢再看,如果荆衡想要寻找的是沈玉濯,那他找错了,他一定很失望吧,自己变成了这幅样子。
荆衡看出他的感受,再一次握住他的手,“你就是他,他就是你,你们只是同一个人的两种状态。”
“可是,如果我变回不去了怎么办。”秋雪眼中带着无助。
“你变不变回去都是一样的,因为你就是沈玉濯。”
“如果我不是他的性格,没有他的经历……就像我忘记了和你的一切,只是和他用着同一副躯体,那我真的还是他吗……”秋雪只觉得悲哀。
荆衡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你们是融合在一起的,失去另一方,你们都不会存在。你还愿意相信我,这就是证明。”
秋雪被说动了,他低下头去看照片,少年眼睛也看着他,秋雪轻轻念着,“沈,玉,濯……”像是在和另一个自己对话。
在村里修养了几天,人都变得神清气爽,身心舒适,除了洗澡不太方便其他的都很好。
任睿明还说像是来休假了,但他们都知道,要是没找到沈玉濯,根本没人有这个心情,他们只会苦哈哈地前往下一个地方。
休假的日子很快结束,在秋雪可以下床之后,他们决定启程回家。虽然他可以走路了,但荆衡还是将他抱上了车。
任睿明跟唐义蛐蛐,“像不像结婚娶媳妇了。”
唐义难得没骂他,瞥了他一眼,“本来就是。”
秋雪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尤其是看秀英躲在后面,他向秋华和秀英摆了摆手,“奶奶,秀英,我要走了。”
荆衡对她们点了下头,秋华也挥手,唐义开车,任睿明坐副驾驶,车窗落在一半,他笑着喊道,“走喽回家了。”
车转了个弯,起步后秀英却冲了过来,“秋雪!”
唐义连忙停下,秋雪下意识打开车门,“怎么了?”
秀英像是隐忍了许久,终于说了出来,“你真的要走吗,跟几个你不认识的人离开,去不认识的地方,这样很危险的。”她的话很真挚,是真心为他考虑的。
“秀英,我知道你和奶奶担心我,我也把你们当家人……但是,我现在是不完整的,我想要找回以前的自己。”他回头看向荆衡,眼睛有些湿润,“我相信他,不会骗我的。”
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和信任,也是在向荆衡求证。
荆衡对秀英说,“以后每年我都会带他回来看你们。”
秋雪含泪微笑着面对秀英,“再见……”
望不到边际的原野上,黑色的车逐渐越过地平线,消失在她们的视野。
外面的世界对秋雪很有吸引力,他一路上望着车外,看和那片三面环山的小天地不同的地方,看着自己进入城镇,看两侧逐渐高大起来的房屋,平整的地面。
车直接驶出了江秋镇,又开了两个小时到了一座城市的市区。
坐车太久会不舒服,任睿明已经瘫软在副驾驶上,勉强睁着眼盯着前面。
秋雪一开始的兴致慢慢落下去,身体和精神都疲累下来,靠在荆衡怀中,只是还望着外面穿行的车辆人群。
“唐义,今天先开到这,我们找个酒店休息一下。”荆衡道。
“好。”唐义回答。
任睿明一听来劲了,坐直身子翻出手机,“我来订酒店,一定给你们找个舒服的。”
“呃……”他有点犹豫地问,“订几间?”
来的时候他们都一人一间,现在沈玉濯在这,他肯定需要照顾。
“他和我一起。”荆衡说。
唐义碰了一下任睿明接着道,“那咱俩一间。”
“好……”他刚答应下来,又突然抬起头奇怪地问,“为什么咱俩一起,一人一间不行吗?”
唐义叹了口气,“这不是让你少花点钱吗,你要想多订我也没意见。”
“噢噢。”任睿明应到,手上很麻利地按了两间,嘴还叭叭,“你还真是个好人呐。”
秋雪饶有兴致地听他们说话,眼珠在两人身上来回转。
车开进地下停车场,荆衡背他下来,秋雪有种恍惚感,好像他曾经也这么被他背过。
拿到房卡,他们直接上了对应的楼层,任睿明道,“荆哥,他们客房服务可以点餐,你和沈哥饿了就先吃,不用管我们。”
荆衡点头,推开门进去,房间的灯自动亮起,电视也自己打开,秋雪被放在床上,他摸了摸柔软的被子,又起身缓步走到窗边,“哇……”他出声感叹。
底下灯光璀璨,但更吸引人的是远处的江,蓝紫色的水面,在两侧光芒下波光粼粼,岸边倒影映在其中,几艘游船亮着广告字,载着满满的人,在江面上漂浮交错着。
荆衡向他走过来,秋雪很惊喜地对他说,“是江哎,还有船。”满心满眼地望着下面。
“我带你下去,也去坐船。”
“真的?”秋雪很高兴,刚要答应,想起自己的脚踝,“可是,会不会不方便。”
荆衡怕他恢复不好,一直坚持背着他,尽量不让他走路,但是下面人很多,背着他可能会影响到别人,而且,背久了荆衡也会累的。
秋雪想着摇摇头,“等我伤好了再去吧。”
荆衡揉了揉他的后颈,眼神很温柔。
目光相对,秋雪耳尖红了,别开眼,荆衡亲吻过来,弄得他站不稳直往后仰,踉跄后退坐在床上,秋雪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好意思地躲开他往房间里面看。
“怎么了。”
“这里……只有一张床。”秋雪脸颊也泛红起来,整个人纯澈却勾人的要命。
…
“我给他们订的大床房。”任睿明一脸狡黠地坏笑,唐义从窗边转过身,点点头,“还是江景房呢。”
“怎么样,有眼光吧。”
唐义:“那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这间也是大床房。”
“……”
任睿明呆若木鸡,“靠,我光顾着他们忘记改咱俩的了。”
唐义称赞道,“大公无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