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所以圣诞节那晚,姜南其实过得挺平淡的。

    叶知凡带他去参加了他们系的圣诞晚会,预留的是很好的位子,在看台正下方的前面几排,台上演员们脸上的细微表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叶知凡因为自己也有节目,只在晚会开始前跟姜南见了一会,其余时间都在后台见不着人影。整场晚会的演出节目都是精彩的,蒋佳琪她们一组出场的时候,礼堂里有小小的骚动。

    姜南在台下坐着,第一次见蒋佳琪穿芭蕾舞服的样子,黑长直的头发挽成一个发髻高高盘起,显出利落细致的五官,优雅、恬静。

    ——到后台来找我。

    叶知凡给他发短信。

    姜南不知道原因,但还是看到短信后第一时间离开座位去找他。

    后台里挤挤挨挨的,全是还在等待节目演出的学生们,个个脸上画着艳丽的妆容,穿着华丽的表演服装,俊男美女,漂亮地各有特色。姜南走进去,感觉自己是山鸡掉进了凤凰窝,他是自卑的,也羞囧,一站在门边,马上有人朝自己看过来,他赶紧低下头,站在那里不敢往里走。

    还是叶知凡发现了他,风风火火的从人群里挤过来,挡住了那些窥探的眼神。

    “你站这干什么,怎么不进来找我。”叶知凡随手把一束花塞到他手里。

    “待会蒋佳琪下来了,你把这给她,她肯定喜欢。”叶知凡叮嘱他。

    “哪来的花?”姜南把花束拿在手里,很快地看了一眼,尔后怕被人发现似的,不好意思地把花藏在了背后。

    “别管,你送就对了。”节目马上就要表演完了,叶知凡推着他往里走,叮嘱他,“别扭扭捏捏的,大方点。”

    “诶,叶哥~”我天,竟然要给人送花,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姜南想想就紧张地要爆炸了,这也太羞耻了。

    他想跑,而且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回转身,挣扎着要往后走,被叶知凡用身体硬挡着不准他当逃兵。人这么多,动静稍微大点,就有无数的视线投过来,姜南到底不敢大动作,两人僵持间,蒋佳琪的节目已经结束。

    “佳琪,这里。”叶知凡一看到蒋佳琪下台,赶紧喊她。

    姜南听到他喊人,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只在叶知凡喊她的时候抬头和人对视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红着脸,窘迫地等着她走了过来。

    “叶学长。”蒋佳琪走过来,先是跟叶知凡打招呼,转而对向姜南,“姜南,你怎么在这里?”

    横竖都是一死,姜南鼓鼓劲,豁出去了,把藏在背后的花拿出来,猛递到蒋佳琪的身前,生硬地开口,“给。”

    “给我的?”蒋佳琪似乎很惊讶,很高兴的接过花,鼻子凑上去轻轻地嗅,很喜欢的样子,笑着看向姜南,“谢谢你啊,我很喜欢。”

    姜南感觉到旁边有好些人都在朝自己这边看,他更加不自在了,羞囧地摇摇头,根本不敢看人。

    蒋佳琪只当他是腼腆,拿着花,跟姜南小声说自己要先去换服装,让他在外面等一下,自己待会过来找他。

    “你看,她很喜欢吧。”等蒋佳琪走远了,叶知凡才从不远处慢慢踱过来,脸上挺得意。

    姜南完成任务似的松了一口气,这才有心思仔细看叶知凡。

    他估计是上妆到一半跑出来的,头上还带着头套,把他原本的头发都压藏地严严实实,平常人像他这样,肯定丑爆了,但到了叶知凡这里,却衬得他底下的那张脸愈发的娇小俊挺。他眼睛上化了浓浓的妆,烟熏的黑灰色眼影,还有浓浓的从眼角拖出来的一道弯弯的眼线,让他看人的时候,带着猫一样妖娆,很勾人。

    “你节目在什么时候?”姜南不自觉的,又去看他的嘴唇。

    这次,没像上次那样艳丽的红色,是很暗沉的紫色,厚重的,覆盖在他的双唇上,显得那两瓣唇瓣,丰满,又诡异的,带着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艳。

    “前面还有四个。”又有一些人上去了,候场的人慢慢少起来,今天天气格外的冷,大家都在演出服外面套着厚厚的外套御寒。叶知凡披着件长妮子风衣,冻得直发抖,脸色有点发青。

    姜南去抓他的手,冰一样的,妮子衣袖下,是光溜溜的手腕。

    “怎么穿这么少?”姜南惊讶,拉开他大衣的一角,看到里面丝质的如绸缎般光滑的白色服装,一愣。

    “别动,好冷。”叶知凡赶紧把衣服拉紧了,不让冷风透进来,哆嗦着跟他解释,“这是待会走台的服装。”

    “你会冻死的。”姜南看不得他发抖的样子,那么可怜,问他,“还有别的厚衣服吗?不然我现在回寝室去给你拿?”

    “算了,等取回了我节目都结束了。再忍一忍就好了。”叶知凡抖抖快要失去知觉的脚,化妆师跑出来,朝他招手。他便只好边说边转头跟姜南挥挥手,转身往化妆室走。

    他总是这样,对自己的身体有着某种漠不关心的冷漠,比如不规律的一日三餐,比如累得喘不过气的工作学习,比如现在,不好好穿衣服。像个孩子,让人操心。

    姜南真怕他的身体有一天会受不了他的折腾对他罢工。

    他肯定不能让他就这么干冻着等着,几乎没有犹豫的,直接把羽绒服脱下,赶上叶知凡,从后面披到他肩上,“那你先穿我的。”

    “诶,那你怎么办?”姜南的羽绒服是长款的,又大号,带着他身上的热气,暖融融的,像一床被子,将叶知凡全身都包裹住了。

    “我没事,待会我回寝室再穿件。”自己的羽绒服对于叶知凡来说实在是太大了,他看着他裹着自己的衣服,在厚实的羽绒下露出一张窄小的脸,用担心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像一只绒绒的仓鼠,很可爱,姜南很想上手捏一下他的脸蛋,但怕弄坏了他的妆,忍住了。

    叶知凡还想再说些什么,蒋佳琪走出来,一副换好装了的样子,正好化妆师又在催,他便没再多说,跟姜南点点头,便跑开了。

    大概是圣诞夜,整个校园都洋溢着节日的氛围,虽然今晚格外的冷,大家都还是跑出来参加各种的活动。

    姜南和蒋佳琪避开礼堂喧闹的人群,走出大厅,一路散步到礼堂后面的花园。这里紧邻着实验室,旁边还有一个很大的人工湖,很是安静。从这里,还能隐约听见从礼堂那里传过来的音乐声。蒋佳琪在花园里的小亭子里停下,两人一起,静静地听着从那边传过来的声音,一时都无言。

    “我们那里都不过圣诞节。高中的时候,有一年,我们怂恿班长说服班主任晚上开个圣诞晚会,被班主任臭骂了一顿。”好一会,蒋佳琪慢慢开口。

    “啊,这样吗。”姜南摸摸鼻子,他读的是他们那里最好的贵族私立学校,学校里很多的外教,国际氛围也很浓烈,所以对于蒋佳琪说的这个,自然是没法感同身受的。但虽然在那里过了几个圣诞节,其实姜南对此也没有什么记忆,班里的表演活动从来轮不到他,晚会的时候,因为怕落单,他便让母亲提前给自己请假,因此,他其实一直对圣诞节这些不怎么感冒。

    “我还是昨天,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平安夜要吃苹果。”蒋佳琪又说。

    “哦。”苹果,姜南想起昨晚上去给叶知凡送吃的时候,那人从书柜的顶格里拿出来一个苹果,偷偷摸摸塞给自己时的样子。

    “快走。”叶知凡把苹果塞他手里,马上推着他往门外走,在半阖的门缝里朝他眨眼睛,“店里送的,就一个,他们看见了又要说。”

    只一个,叶知凡自己都没吃,全给了自己。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在叶知凡那里是独一无二的那个,这种意识让他心情澎湃,拿着苹果下楼,捧在手心里端详了很久很久,都不舍得吃。

    “昨晚你吃苹果没?”蒋佳琪问他。

    “啊,没吃。”他把那颗苹果收起来,放进书桌的抽屉里,想把这份独一无二,保存地更久一点。

    蒋佳琪以为他是没人送,略带遗憾,“早知道昨晚我给你送过来。班里发了,朋友们又送了,吃都吃不完。”

    姜南没接收到她话里的好意,带着一股莫名的骄傲,很开心地说,“叶哥送了我一个。”但他不好意思说没吃的真正原因,扯谎道,“但我不喜欢吃苹果。”

    “哦。”听他说起叶知凡,蒋佳琪也很感兴趣,“叶学长昨晚应该收到很多苹果吧?估计课桌装都装不下。”

    “不知道,应该没有吧,他昨晚去咖啡馆做兼职了。”

    “啊,那太可惜了。难怪我朋友昨晚想去给他送苹果,结果没看见他。”

    “你朋友?哪个?”姜南敏感地嗅到了关键词。

    “李语辛,你应该没见过。”

    姜南仔细想了想,摇摇头,“不认识。”

    “下次介绍你认识啊,”蒋佳琪把那捧花放在自己鼻子下面,轻轻嗅了嗅,又加了句,“再叫上叶学长。”

    “她喜欢叶哥?”不知怎么的,姜南有点紧张。

    “是啊。简直是迷妹一枚,崇拜地不行。”

    “可,可是——”可是叶知凡是gay啊,姜南想说,但又说不出口。

    如果叶知凡没跟其他人说,自己就没有权利替人家出柜。况且,就算人家知道了,也还是可以喜欢的不是,那种单纯的对一个人的欣赏。

    这跟他是不是gay,好像没有任何关系。

    但他下意识的,就是不想让人女孩跟叶知凡见面。可他一时又找不到可以阻止的理由。

    说不出来,心里突然地烦躁。

    蒋佳琪却浑然不知,低头刷了刷手机,朋友圈里,全是同学朋友们晒圣诞节的各种活动照片,蒋佳琪点开一张,很惊喜地朝姜南喊,“呀,姜南你看,是叶学长和星云学长。”

    姜南很快凑过去看,屏幕里,陈星云和一个女生靠在一起,站在舞台的正前面,灯光聚拢过来,照在他俩的脸上。

    陈星云不愧是传闻中的“硬照王”,那张脸,在灯光下很扛打,收起平时的吊儿郎当,带着副金丝框眼镜,有种斯文败类的感觉。

    他的脸辨识度很高,一眼就认出了。

    只叶知凡,姜南看了好几眼,才认出来。他戴了水蓝色的齐刘海波波头假发,配合着脸上的妆容,一种雌雄莫辨的美感,那件惊鸿一瞥的白色丝质睡衣完整地露出来,领口大开着,露出光滑绸缎下细腻的肌肤,在灯光下,还有纤细的脖颈,苍白的,破碎的美。惊心动魄的,是他锁骨下那个紫红色的淤痕,小小的,无辜地覆在那里,带着某种不言而喻的暗示,一下子,将互相抵靠的两个人,变得分外的暧昧起来。

    “哇,要下雪了。”蒋佳琪站起来,仰头朝亭子外的天空上看。

    粗粗细细的沙粒子落下来,打在地上,落在亭子的顶棚上,发出沙沙的细响。这会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姜南心里乱糟糟的,像沙粒子落在了自己心上,扰地他心神不宁。分不清是因为有陌生的女孩子想要见叶知凡,还是因为刚刚看到的那两人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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