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十里路

    郁大将军的声音轻,虚弱地半闭着眼靠在她脚边低低喘息。

    “你叫我……什么?”傅兰时蹲下身与他对视。声音轻浅柔和,纤长白皙的手指捏紧披风系带,眼眸微弯,“这位公子,你怕是认错人了。”

    她伸手掐住郁野的手腕,暗暗使力。

    未曾想,郁野的手像是焊在她腿上,怎么都掰不开。

    “娘子,你是不是不要我了?”郁野声音飘忽破碎,早失了往日的冷漠。他费力睁开眼,满是血污的手抬起。

    “呵……”她低笑,避开他的手。抬头看向站在离他们三步之遥的荀谦,笑得人畜无害,“荀少尹,此人伤得太重脑子都糊涂了,再晚些怕是神仙难救。”

    荀谦轻咳一声,一派清风朗月:“傅二小姐说的是。来人,先将这位抬去府中让医官好生看看。”

    上前的官兵瞧了又瞧,这高门小姐碰不得,但地上那人又死拽着她的腿不放,一时不知如何下手。

    僵持了几息的功夫,地上那人突然就昏死过去。傅兰时掰开他的手起身,朝着几个官兵道:“就有劳几位带他就医了,若有难处可来武阳候府寻我。”

    她微撩鬓发,掩去眸中神色,似是不经意般扫过荀谦。

    这荀谦生就谦谦君子模样,倒是衬他那身官服。此刻,他宽大袖摆垂落,银冠束发,对她谦和一笑:“傅二小姐可有闲暇?在下有事想同小姐一叙。”

    还未散去的围观百姓满是兴味。

    荀谦荀少尹年少有为,可升任京兆少尹这般久也没听闻有甚么风月事,今日堂而皇之邀傅二小姐一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再观傅二小姐,生得也是花容月貌,杏目雪腮招人得很。

    这二人站在一处,可谓赏心悦目。

    傅兰时微提了裙摆,将要弯腰进马车时,回头朝他一笑:“今日我还有要事,荀少尹若要小叙,待我先歇几日。”

    “好,傅二小姐届时差人来府上知会声便是,在下随时恭候。”荀谦又是一礼,任谁都能瞧出他对这武阳侯府这二小姐是另眼相看。

    地上的人抬走,小雨也快停了,府兵将地面的血迹洗刷干净后退回府中做事,围观百姓见没什么事便陆续散去。

    荀谦一人站在京兆府门口,负手而立,温和的眸中蕴出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招来小厮吩咐道:“将我府上库房里那些东西送去武阳侯府,就说是我的见面礼。”

    小厮应后躬身退下。

    “傅兰时……”他低语着,转身便进了京兆府大门。

    第三日将至午时,傅兰时乘轿出府。

    醉春楼里嘈杂,冬枝跟小二说完,过来将轿帘掀开一道缝:“姑娘,荀少尹已恭候多时了,可要这时上去?”

    轿子里的人似是刚睡醒,声音微哑懒散:“不着急,再等会儿。让他们清了二楼场子,菜式各上一份。”

    “是。”

    没过多久,冬枝就安排好。

    醉春楼掌柜的亲自来迎:“傅二小姐,请。”

    二楼被清得干干净净,唯独留下中间那一桌。荀谦提袖斟茶,见她前来给她推上茶盏,眼眸带笑:“尝尝新茶罢。前些日子那位还在念叨你,说是等你回来再引见,未曾想你昨日竟会来府上找我。”

    “难道不是那位说的回京即刻找荀少尹相商吗?”傅兰时垂眸看着盏中茶水,茶水映出她的脸,她唇角勾起一抹笑,“荀少尹,你我既是同僚,有事不妨直说。”

    荀谦一愣,旋即低笑出声,往椅背上一靠,没个正形。他抬手遮住脸又放开,直起身子,指节轻叩在桌面上,温和的眼眸里此刻才显出情绪:“那位也不早些说傅二小姐这般机敏。”

    “荀少尹过誉了。”傅兰时捧着茶盏,眼眸微撩,辨不清是真心还是假意。

    “那我就直说了。”

    此言一出,底下喧嚣似是都歇了,荀谦肃了脸,骨节分明的手转着茶盏盖,声音平稳:“此事事关重大,傅二小姐身份特殊,须得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荀谦顿了顿,见她神色无异方才松了一口气:“傅二小姐若不嫌弃,我府上人手可用,若要查人也可交给我。毕竟京都地界,京兆府查人是寻常事。”

    傅兰时轻呷茶水,不置可否。

    这时候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接着就有小二来上菜。她眸一抬,笑靥如花:“听闻荀大人有意求娶,今日便是应了我爹的话前来相看。荀少尹等过几日可有空闲陪我去雅楼坐坐?”

    雅楼是京都最风雅的地界,歌舞诗赋烹茶煮酒,公子小姐们最是喜欢,荀谦自是欢喜应下。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有一不好的就是是傅二小姐给的银子。

    荀谦被掌柜的看了又看,也只得无奈笑笑。

    待软轿在武阳侯府停下,荀谦下了马,站在轿子边上,温和道:“傅二小姐,下轿罢。”

    “有劳荀大人。”傅兰时道了谢,却只搭了冬枝的手下来,“荀少尹若是休沐便可差人同我说,我们再叙。”

    “全凭傅二小姐安排。”

    等她进了府门,侯府里边才有了人声。

    这些时日她爹娘去了庄子还未归,姐姐又带着人私奔。前日她负伤回府闹了个鸡飞狗跳,拖着郁野扔去了京兆府门口看了个热闹,昨日浅看了这几年府上账目,今日同荀谦小叙,真真是忙得脚不沾地。

    她回来的事在这日传遍了都城,这都临傍晚了还有人来访。她轻轻按了按太阳穴:“告诉他们,就说我舟车劳顿,暂不见客。”

    说罢,她就取了钗环简单沐浴后上了榻。

    这一宿她睡得格外沉,再醒来时已是翌日下午。

    天子脚下险出人命,还如此大胆将人扔在京兆府门口,这般猖狂,定要追查到底的。更何况有人说那浑身血的人还是朝中官员,一时间就更是人心惶惶。

    果然,不出三日就有官兵挨家挨户排查盘问。

    朝中之人于都城之中重伤,还被神不知鬼不觉扔到京兆府门口,若是这消息放出去只会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另一头,老太医在御书房急得直擦汗,边上坐着的人倒是清闲,他转着扳指缓声道:“你是说……郁野心口的伤是新伤?”

    “正是。”老太医也奇怪,这郁大将军拖着满身伤回来,浑身伤口都不致命,唯有心口那刀凶险。沉吟片刻,他还是开口,“那一刀下得刁钻,死不了,顶多是多躺个三两月。”

    一看便知下刀之人通晓医理,还是个高手。

    “郁大将军身体底子好,倒也能好得快些,晚点我下几副药就是。”

    “那这些时日你便住他府上,也好给他看诊。”

    “是。”

    老太医提着医箱告退。

    待他离去,景成帝微微瞥了一边锦帘一眼,无奈道:“您可都听到了,真真是胆大包天。”

    锦帘拉开,里边坐着的是一个老者。

    七八十的年纪,须发皆白,那双眼睛却锐利得很。拉开锦帘的侍卫恭敬候在两侧,大气不敢喘,像是怕极。

    老者神色捉摸不定,锐利虎目却柔和下来。她端了递来的茶盏,撇去茶沫,淡淡道:“棹州一事不好说,她出口气是应当的。但话又说回来,其间定然有别的事,否则她不会下这个狠手。”

    景成帝拿她没法,一口气噎在喉间,喝下半盏茶水才顺了。她这是摆明了护短,郁野这一刀的公道看来只能日后再讨。

    顺了气,他想到那边的事又头疼,思量片刻:“此事她还未来报,郁野未醒,她这次失手怕是不好交代。您老人家可要出面?”

    老者不疾不徐:“小辈的事我这老东西就不插手了。她做事这么久也没出过纰漏,她心里有数。”

    景成帝心中明了。

    两人又寒暄几句,老者才起身告退。景成帝送她出去:“他们二人共事两载,是头一回出了这么大的岔子。下头暂只报上了折损的人马,也不知那日究竟发生了何事,让他们俩都栽了。”

    “且看后面罢,那丫头鬼得很,不必忧心。”老者摆摆手,又想起什么似的退回一步,问他,“我怎么听着傅从风说淮阳河殷氏跟那京兆少尹荀谦有意求娶?”

    景成帝挑眉,答:“这倒是真的,但一半一半。”

    “也好,省得那丫头一心扑在这些个事上。她已满十九,也该慢慢相看了。殷子彻那小子年轻气盛,还得练练。荀谦……”老者思索了会儿,疑惑地看景成帝一眼,“这谁来着?”

    “是刘丰一手提拔上来的。您老人家也真是,只记得自己喜欢的,记不住旁人。”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酸。

    老者脸抽了抽,没反驳。

    “那便信她罢。让他们知道知道他们的目光何其短浅。”

    她缓步离去,景成帝敛下笑意,是啊,当年兰时上位掌缉察司,那里面可是腥风血雨。

    景成帝前脚刚送走人,后脚就有人来报,说是枭营议事堂被人砸了。

    景成帝:“……”他们挑的好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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