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暴君的国家刚打了胜仗,又娶了合心意的美人,举国同庆,休沐三日。
是也江安睁眼快至天亮,也没有人来打搅他半分,其实平日里也没人敢这样做。
他是睡得香了,殷湛愣是看了一晚上他的睡颜。想了大概一百零八种小暴君的死法。
恬不知耻、不知矜持为何物的小屁孩。
江安一睁眼就看到了睡在对面小塌上的殷湛。他吓了一跳,心脏疯狂的跳动。幸亏殷湛还没睡醒。他现在的表情藏不住任何东西,要不一定能被察觉到什么。
他这会儿挺心虚的。
怪不得电视剧里演的都是千防万防枕边人。人在放松的时候都会控制不了自己漏出一定的破绽。
不过,往好处想,殷湛也只会觉得暴君浪得虚名,是个徒有虚名的懦夫。也不会觉得,这个壳子里换了一个新的内芯。
这等怪力乱神的事,你讲给谁听,若不是亲身经历,谁都不会信的。就算是封建迷信的古人。也只是拿《聊斋志异》当故事听,当不得真的。
江安穿了鞋子,就向着小塌走了过去。塌上的垫子并没有床上的舒适,要不殷湛也不会睡得看起来真不舒服。
殷湛的身形有些高大,窝在小塌上有点挤。他蜷缩着,发分散在身上和塌上。几缕头发散在脸上,莫名的有些碍事。
江安见状,给它们拿开掖在耳后。这动作太过于熟练,熟练到江安想把捏着手拷打一下它:你怎么能这么熟练啊,喂!
指尖碰触到的皮肤确实有点热热的。
江安暗道不好。
殷湛不会又发热了吧。
也是,这天气乍暖还寒。虽然屋里烧着地龙,但,不知道是谁把窗户打开了。丝丝缕缕的寒风顺着缝儿溜了进来。更何况,侍从们想着殷湛还要“以色侍人”呢。也没给他穿多厚的衣服。
他现在怎么觉得,没有危险时,他就是殷湛最大的危险。暴君这个反派真的天然克殷湛。主角没走完剧情死在暴君手里的可能不是没有。
江安的手温热,但摸着殷湛的额头更是滚烫的。
他捏了捏殷湛的脸。被拉扯的感觉并不舒服,殷湛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江安,温润的眼神里都是迷茫,眼角带着灼烧的红,呼出的热气让他想要将身上为数不多的衣服扒个精光。
殷湛无意识的呢喃:“热——”说着,他挣扎就要起来。
江安见状连忙给人扶了起来。他想着让殷湛去床上躺着,可能会更舒适些。
殷湛闷闷的说着:“更衣。”他的声音带着些干涩,烧红的脸配着努力要睁大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有些呆呆的。
他等了一会儿,面前的人并不伺候他。
“那我自己来——”他说着,自顾自的动作起来。
江安:“你等会,哎——我……”
江安倒是想拦,可他也就个半大的孩子,身形瘦弱,被殷湛单手拿住了双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人将衣服拔了个精光。
后背绷带漏出来的地方如白的如玉一般。只是伤痕交错,多了几分狰狞的意味。
江安有些憋屈的挣扎,但被殷湛摁向他的怀里。他身上的料子凉,殷湛挨着舒服。
成年男人的体重就这么压了下来,暴君这小身板被压的往后一趔趄。但他还是费尽全身的力气站稳了。他要是倒下去,殷湛也得受极大的苦。
况且昨夜殷湛撞他脖子那一下,导致春福现在看他们俩的眼神并不清白,但江安又只能坐实了这个念头。
况且等回头他宠幸殷湛的消息走露大江南北,保不齐就会有他俩的新的同人文出来。他实在是不敢小看那些才子佳人。毕竟暴君书房的小几上已经有几本他和殷湛“神交”的文章。也不知道先前暴君为何要留下。等他把桌上那一摞公文批完,他倒要看看那同人文有他妹写的带劲不。
殷湛滚烫的身体贴着江安。
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怎么的,江安后背升腾起一股热气,鬓角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外面人影绰绰,但江安也不敢大声喊叫,此情此景确实是不适合任何人来看。确实有点不符合他暴君的人设。
况且,被一个大男人这么抱在怀里,实在是有损他的男子气概。事实也是如此,他矮殷湛一头,像个小孩一样。明明他在现代十五岁就已经一米八了,后来又长到一米九。
江安不满,暴君净长心眼子不长个。
他在殷湛的怀里抱怨了一圈,也不敢挣扎,殷湛身上全都是大小不一的,轻重难辨的伤口,最急的还是胸口的箭伤。他身上随便的玉石挂件蹭住,都会给殷湛来个致命伤害。
还有就是这种伤寒发热像是中了药的设定到底能不能改改!这不会是他妹要发往花卉市场的文吧!
那他真的是不如自挂上东南枝。
“殷湛,乖,听话。”
“去那边,那边舒服。”
他连安抚带诱哄的将殷湛带到了比较宽敞的床上,青年的脸因病症潮红一片。两人的身高差点,殷湛的头歪歪的靠在他的肩上,呼出的热气吐在江安的耳垂上,让他有些煎熬。
等到江安从殷湛的怀里挣扎出来时,浑身上下都是一身汗。他坐在床边呼吸沉重的喘着气。
真的快累死了。
他用被子胡乱的给衣襟大敞的殷湛盖了一下,便叫了春福。
春福推门而入,身后跟着的侍女们目不斜视,各司其职。
塌上扔着殷湛的内袍。先前嫌热脱掉的外袍掉落在地上,此时被春福捡了起来。
江安别开脸,不去看。他不思,故不在。
春福伺候着他穿了衣袍。
江安面色沉沉吩咐着偏殿众人:“昨夜给他开的药,让他今日按时用了。拖着这么一个残破的身体,真是没用。”
“若是再发热,便去找巫医。”
“是。”侍女和小太监们跪了一地,低头应和。
昨夜巫医留的有药,小厨房一早便熬上了,就等着江安醒呢。这也没想到好不容易王上离开了,想着把药给殷夫人端了过去,人却在床上昏迷着。
巫医开的本就是消炎去热的药,但是怎么喂,殷湛就是不张口。急得小太监就差给殷湛跪在地上哐哐磕两个。但是没办法,人又没醒又看不到。
急得他拿了主意去请巫医去了。
巫医刚吃完早饭就被小太监哐哐拍门。
他一向穿着很随意,只有在去面见王上的时候才会将族里祖传的银饰全都戴上,显得比较重视。
小太监急声说道:“巫医大人,殷夫人不肯吃药,您快去看看吧!”
他先前就在锁春台当洒扫太监,本以为锁春台是个清闲的活计,没想到头次有人住进来,就是一个男夫人,还是个受宠的。一天发热昏过去两次。
虽然没死,但身上那伤口……惨的咧!这福气给谁能消受啊!
“昨晚上给他开的药可吃了?”巫医叹了口气,他来宫里本以为只医治那位的顽疾,哪成想,还附加得给其他人不相干的人治病。
小太监:“王上先前离开时便发热了,煮了药但夫人不张嘴……他不张口,我们喂不进去……”
他神色诚恳:“王上说若是再发热,便来寻你。”
一进锁春台的大门,巫医便嗅见似有似无的药味儿。
几个伺候的侍女围在门口,见巫医来了,连忙开了殿门让人进去。
床边的小几上还放着没凉透的汤药,正袅袅的冒着雾气。
巫医摸了殷湛的额头。
滚烫。
这人也是命大。放在其他人身上这种伤口这么被对待,早就活活的被蹉跎没了。
他掰开了殷湛的嘴,喂了一个丸子,拿着桌边的那碗药连汤带水的给他喂了下去。他对待这种不张嘴的人极为有经验,很快一碗汤药便见了底。
喂完他也没闲着,将药箱里的瓶瓶罐罐都拿了出来。
昨夜只觉得他的脉象极差,但体质极好。有点不正常。刚刚一把脉,只觉得里面生机好似被什么给压制着。
总感觉似曾相识的脉象,他得回去琢磨一下。也不知道这些个世家贵族里也会被这些阴毒的玩意缠上。真是人心叵测。
巫医背着药箱去了书房求见江安。他本就是江安“请”来看身体的,两天请一次脉。
“王上,脉象还和上次一样。坚持一日一副药,半个月后便可以开始第二疗程。余毒并不好清理,你的身体已经被用了十年的药,若不是早些年停了,怕是早就没命了……”
江安猜的果然没错,他就说暴君一个十五岁的小孩,身高矮点无所谓,但是脸白如鬼,没有一点血色,大晚上要是出去晃悠,能随机吓死一个路人。
巫医交代完后,便背着药箱离开了。
江安看书都看得心不在焉的。暴君按道理能活到十五岁,说明他在宫里并无任何树敌。明面上有的,也被他母亲琴夫人摆平。
琴夫人其人貌美,前任王上纵马游街偶然一瞥便看上在街上游玩的她。彼时,江安便已经存在。
强取豪夺兄弟之妻,让琴夫人失去挚爱,也没了自由。美人要命,蛇蝎美人更是如此。江安的便宜爹被一点一点蚕食了生命,直至死都以为是他的命不够硬。丝毫没怀疑枕边人。
偌大的王宫,十二位美人,没人能再有王上的子嗣。王族的宗室也子嗣凋零,暴君的便宜爹生性多疑,琴夫人蛇蝎美人,两人中间隔着血海深仇,但在某一个方面那是出奇的一致,便是削弱宗室。
即使江安再名不正言不顺,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也是暴君小小年纪便继位的原因。
暴君这毒重的太久了,十年。如果这人是想毒死暴君,群龙无首,后将大衍纳入自己手中,那真是好大的一盘棋。
江安:突然感觉不太能活到殷湛揭竿而起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