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6.

    锁春台。

    外面天色黑透了。屋内点了一盏灯,床幔不知何时被人放了下去。熹微的光亮让屋内看着有些朦胧之感。

    殷湛翻了个身。睡了一整天,那种身体缥缈感才渐渐的褪去。

    此时,他身上还是闷闷的疼,他摸了摸额头,温热的,但是再无灼热的感觉。脑子混沌一片,连变成鸟雀的经历也只是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后便暂时放在一旁。

    他可以死在战场上,但是不能蹉跎于暴君的宫里。

    照现在这批史官笔杆子乱挥的劲头,他“以色侍人”,在大衍的后宫当过夫人——这件事怕是插翅难逃,躲也躲不过。只能寄希望于逃离这里,卧薪尝胆,暗中蛰伏,等到能让小暴君拿命偿还的那一天。

    那只箭,是从他身后射过来的。他也因此坠马,被大衍的人俘虏,成了阶下囚。军中出了奸细。他必定是要将他给揪出来的。

    只不过现在还不行。那暴君表面上对他放松警惕,实则晚上还来盯着他,他真是好大的荣幸,能被人这么牵肠挂肚。他暂时还不能联系埋在宫里的暗线。只等这暴君对他的盯梢放轻松了些才能便宜行事。

    殷湛望着重重纱幔,心绪纷杂。

    小太监团圆出了门便给那边递了信儿。趁着现在王上还对夫人有兴趣,他自然是想着能为这位殷夫人争上一把。到时候这位若是盛宠不衰,他们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上阳宫。

    江安正拿着暴君之前写过的字看着,他自小的兴趣班没少报,这字也是江安能写出来的,笔迹一模一样。

    他都恨不得原地给他妹来段掌声,怪不得之前有段时间非要在他家里住一段时间,美其名曰增进兄妹感情,怕是那个时候就存了写暴君的念头。

    毕竟在江宝宝的眼里,江安无论干什么都很暴君,故而当有了些暴君的念头时,她自然而然浮现的就是江安的脸。照着葫芦画的瓢,自然也不会存在行为异常。也就是江安“忤逆”她妈妈这几年,才变得很平和。

    春福将案上的烛火挑的更亮了。江安揉了揉眼睛,将视线放在不远处放着的鸟笼上。

    笼子里的鸟雀已经在休息,身上的绒毛蓬成一团银色的小球站在笼内的栏杆上。

    江安颇有兴致的盯着它,问:“他怎么样?”

    春福知道问的是锁春台的那位,连忙回答:“先前说喝了药,已经睡下了。”

    “让人盯紧一点,别死了。”江安殷湛的眼神就很像江宝宝家的一只鸟。他想起他抚摸着鸟雀的手感,软软的。小鸟呆呆的,时不时还歪头看着他,真是可爱至极,只是不亲人罢了。

    春福点头应是。他遣人去守着殷湛,想着回头王上再问起,也有什么说的。

    没成想江安就只是问了这么一嘴,直到晚膳前都没再问起殷湛。

    晚膳后。

    江安揉了揉眉心:“去锁春台。”

    他勤勤恳恳的批了一天的奏折,闭眼都是跳动的黑字,从里面得出的星星点点的消息。比去盘问任何人都要来的实在。

    他想着殷湛的烧也该退了,就该去看看他。哪怕殷湛真当他是敌人。

    他与这个世界没什么羁绊,唯一一位和他有关的还是和暴君处于对立关系的殷湛。说来可笑,人总是对不再拥有的东西格外的怀念。他还是想握住一点他存在于那个世界的痕迹。

    万一他就真的回不去了呢?

    那他就只认识殷湛了。

    说起殷湛,他妹用几万字描绘了殷湛这个将军的一生。三岁习文,五岁习武,十一岁文章学识便誉满天下……最后大仇得报,继承爵位,成了辅佐东楚小君王的定国公。

    如果这只是一篇文章,走向终点时,主角会有无数的磨难,只需要用寥寥数语便可带过。

    彼时他是旁观者,再见已是书中人。

    这是现实,江安是掌权者,殷湛是阶下囚,江安懂跌落人生低谷时的迷茫与困惑,精神与□□的双重打击……

    他若是暴君,天之骄子的殷湛便会吃上许多苦。毁掉一个人,可太简单了。打断他的骨头,折断他的翅膀,给予他一次次希望,又一次次打破。用这些下作的一点一点磨去殷湛的风骨,让风清月明的世家公子堕落为只知道摇尾乞怜的废物。

    江安没那种摧残人的癖好。

    大殿的门被春福开了一扇,还未迈出殿门,一阵冷风吹来,带着冬雨的潮湿凛冽。一出门,雾气弥绕,无声细雨洋洋洒洒的落在地上。

    这边的天气他格外的不适应,如影随形的潮气缠绕在身边。也就是他妹在南方上了这么多年的学校才会适应那边的天气。

    江安没乘软轿,和春福一前一后打着伞走在细雨中。呼吸之间都是凉意。

    他确实有点迷茫了,在哪里都是一样。陌生的秩序世界,没有哪个地方是他的归处。

    锁春台走了没一会儿便到了。

    湿冷的空气沾染上了外袍,江安的呼吸间都是湿润的潮气。

    “王上。”春福接过江安递过去的伞,悄声问了一句:“可要喝点热饮子。”

    “嗯。”江安受了点风,脸色惨白,唇色也浅淡了些,是单薄的粉色。

    江他望着锁春台的宫殿:“殷连钰可递了信来?”

    “并无。”春福看着自家王上略显“落寞”的表情,连忙改口说道:“许是午后夫人在休息,他身体不好,您也是知道的。”

    江安一步一步走进锁春台。

    宫所内亮堂堂的。红绸布被撤了去,没了昨日耀眼的红。江安觉得顺眼了不少。

    殷湛早上被江安废了老大劲儿挪到了偏殿的床上,他这一身的伤,谁也不敢动他,殷湛又是在哪睡着都一样,故而这一天都没挪动地方。

    侍女们一看江安又过来了,便相互使个眼色去偏殿寻人去了。

    江安看着正殿里没什么动静,突然想起来殷湛昨晚上和他歇在了偏殿。

    春福吩咐下去,热饮很快便盛了上来:“王上可要……”

    他刚扭身去拿碗,一扭身,王上就没了踪影。

    侍女:“王上去了偏殿。”

    春福担心江安吹风受寒,端着托盘跟了上去。

    偏殿的门开了一扇,里面传出了侍女轻柔的声音,混在雨声里,江安听的不真切。

    江安迈过门栏,那侍女眼尖的看见了他,连忙跪下行礼。

    “下去吧。”

    江安看到灯火下,殷湛坐在床边的小桌旁喝药。他本就生的好看,在烛火下如玉一般。修长的手正拿着小勺搅动着汤药。

    暖风掺着屋内的药味一股脑的冲进了江安的鼻腔,他此时正心灰意冷。觉得他如雨中浮萍,天地之中蜉蝣。在这一刻找到了莫名的归属,浑身的冷意在室内不消一会儿就散去了。

    看着正在坐着喝药的殷湛,他从心底里竟是感觉到有点诡异的岁月静好。前提是忽略掉殷湛看向他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敌意的话。

    殷湛睡了一觉脑子清明了许多,只是手脚绵软,伤口还是钝钝的疼。

    他看到暴君,就想到了上午被暴君戏弄的一幕,心中要杀暴君的冲动又多了几分。且再等等。

    江安哪里知道面前这看着岁月静好的人满脑子都是想着以后怎么处理掉他。

    江安晚上喜欢看点东西,他从春福口中旁敲侧击也知道了这个信息。虽然已经做好了他妹就是照着他的行为和习惯塑造的暴君,即使他做好了怎样都不会违背角色的样子,也会很不爽。

    殷湛警惕的观察着小暴君。

    他今日换了身袍子,但还是雷打不动的玄色。一双冷清的眸子显得有些呆愣,盯着书不知道在想什么。手上的书页许久都没翻动一下。苍白的脸上带着些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肃穆感。

    春福见江安在塌上坐下,连忙将饮子给江安拿了过去。江安确实想喝点热乎的,便也让春福给殷湛盛了一碗端了过去。

    昨夜那么孟浪,今夜是准备换个什么角色。当他是什么少年慕艾的少女吗?如此戏弄。

    殷湛但凡眼力再好一点,能看到江安书上的内容,便更是会对江安怒目而视。

    【那暴君桀桀一笑,看着那玉面郎君正羞涩愤懑的看着他,“你这登徒浪子,休得无理!”】

    【暴君被骂了反而不恼:“好连钰,情难自禁,快让我再香一个。”】

    江安:他要是知道暴君晚上喜欢看点这种的!他说什么都会把晚上看店东西这个破习惯给改掉的!

    他自小顺风顺水,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他总感觉这地方有点克他。

    江安回神就看到了倚在床柱上小鸡啄米似的的殷湛,约是巫医开的药多了几分安神的药材。殷湛困得不省人事。

    连江安给他搬上床,拿了一床被子给他盖上,他都没再醒来。

    江安挥泪告别了昨晚让他睡得极好的软床,从床上另拿了一床被子去了小塌上安置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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