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第一次见到乔心澄，是在一次给儿童福利院送温暖的义工活动上。因为学校设立了公益学分，学生到了大二需要自行选择一个学校组织的志愿者活动把学分修满。

    活动主要是与福利院的孩子们一起做游戏、给他们发放礼物，活动间隙苏宁无意中走到了福利院的后院，在那里他远远地看到一个女生在跟一个孩子对话。

    “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不去前面跟大哥哥大姐姐一起玩呢？”女生问。

    “大姐姐，我没有被老师选中，老师说只有听话的小朋友才能去收礼物。”孩子低声道，“大姐姐，在大人的世界里，也是只有听话的大人才有礼物收吗？”

    女生微微一怔，旋即拉起孩子的手，轻柔地说道，“大人的世界里，礼物是自己买给自己的。”

    那个女生就是乔心澄。

    此时此刻苏宁站在父亲的书房门口，背脊紧绷，拳头无意识地握紧。他从未像今天一样，感受到从心底升起的愤怒与不解，刚刚挂断的电话里，乔心澄冷漠的口吻令他痛苦不堪，他深吸一口气，问道：

    “爸，您知道心澄的父亲被带走了吗？”

    房间里弥漫着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苏宁的父亲苏远豪坐在书桌前，低头翻阅着文件，他没有抬头，冷静地说道：“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声音平淡得几乎没有感情。

    “不是我该关心的事？心澄是我的女朋友，他的父亲现在被拘捕，难道要我不闻不问？”苏宁的语气越来越激动，他双眼直视着父亲，眼神中满是焦躁，“爸，您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我多少也听到过一些，但是从小到大您不说，我也从不过问，今天我只希望您回答我一个问题，心澄父亲的事与您是否有关？”

    苏父终于抬起头，看向苏宁，那眼神冷得像一潭深水，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压迫感。“宁宁，”他说，语气低沉，“你是我的儿子，你应该明白，权力场如角斗场，我很早就意识到你不适合走我这条路，所以我希望你进律所而不是政法机关，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走好你自己的路，其他的不要去管。”

    苏宁愣了一下，心头涌上一种不可名状的愤懑，他不自觉地咬紧了牙关，缓缓说道：“看来，心澄父亲的事，您不仅知情，甚至还可能参与其中。”

    “到此为止吧。”苏父站起身，冷冷地看着儿子，“你大学期间想做什么、跟谁谈恋爱我和你妈都没干涉过，现在你马上就要毕业了，人生即将走上正途，也该和那个乔心澄分开了。”

    “您说……什么？”苏宁只感觉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剜了一下，身体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你跟那孩子没有可能了。”苏父依旧平静地说道，“我记得你说过她准备考公务部吧，现在她父亲出了这样的事，你知道的，不可能了，这就意味着她将来无法给你的事业提供任何助益，甚至还可能拖累你，所以趁现在分开吧。”

    苏宁整个人呆立在了原地，他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一切，不敢相信这些话出自自己的父亲之口。

    眼前的这个人，在苏宁的记忆里，曾是他学习法学的引路人，他始终记得父亲对自己说过的那句“法律是社会的医治者”，他也一直对这句话坚信不疑，相信公平和正义高于权力，相信人不是功利主义的奴隶，然而这一刻，当父亲将心澄和自己的前途置于天平的两端，他的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我不会放弃心澄。”苏宁一字一顿地说道，巨大的震惊反而使他迅速冷静下来，被抽走的力气又顷刻间回到身体里。

    苏父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背对苏宁，语气依旧冷漠：“你若是这样执意，早晚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