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是冲着慕朝寒说的。
慕朝寒松开母亲,幽幽的看了一眼慕老夫人,看的老夫人心惊胆颤的。
这也不奇怪,慕朝寒的死她本就有参与,眼下却见她活着回来了,难免心虚。
“祖母是让寒儿跪下吗?”
“不是你还有谁!”慕老夫人气冲冲的吼她,手杖直敲地。她本就不喜慕朝寒,现在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寒儿犯了什么错需要跪下?还请祖母明说。”慕朝寒不卑不亢,她岂会轻易给别人跪下?
“你!你还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丫鬟冬熙顺了顺慕老夫人的心口,“老夫人消消气,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温氏!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嫡女!”老夫人将矛头指向懦弱的温氏,慕朝寒想了想,原主记忆里,这个母亲虽是当家主母,却没有半分主母的气势,唯唯诺诺,老夫人冲她发火,她也就只是受着。
她生一女二儿,大儿子慕长钰今年十八岁,是已故大老爷慕正言的嫡长子,小儿子慕萧今年十一岁,还是读书的年纪。原主出嫁的发髻就是大哥慕长钰给亲手盘的。
在原主记忆里,这个母亲被老夫人针对的时候大部分是原主和慕长钰在护着她。
慕朝寒扶额,她母亲也是武官出身,怎么性子就这么的柔弱?
温氏正要开口回答,却被慕朝寒挡了回去,“祖母说说我什么样啊?是我出嫁当天被杀,慕南华顶替,还是我没能查出父亲的死因,又或是祖父病重……”
“够了!”慕老夫人气的直哆嗦,“你父亲是病死的!病死的!”
果不其然,父亲的死跟老夫人有关。慕朝寒再一次见识到了人心险恶。
慕朝寒转过身对温氏说:“娘你记着,忍一时并不能风平浪静,退一步也不见得能海阔天空。”她知道温氏的性子得改,但不急于一时,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怎么不见我大哥和弟弟?”慕朝寒找了一圈没找到人。
老夫人没接话,温氏也不答,最后还是柳氏开了口,“二小姐,大公子和二公子在你出嫁之后就被关了禁闭。”
“哦?他们可是犯了什么错?”慕朝寒走到柳氏身旁,“总不能无缘无故就关了禁闭吧。”
“没有,大公子和二公子一向规矩,从没有出半点错。”柳氏摇摇头,语气里带着无奈和叹息。
慕朝寒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吓得老夫人差点摔了茶盏。
“慕朝寒你到底想干什么!”老夫人将手中的茶盏扔出去,狠狠地摔在地上,茶水溅了温氏一身。
“我还想问问你想干什么!我大婚之日你的手下将我捅死抛尸郊外,让二房的慕南华去顶替我嫁进炎王府,之后还命人放火想烧了我。”
慕朝寒一步一步走向老夫人,眼中的怒火丝毫不带掩饰的,一身大红嫁衣,就像地狱来索命的冤魂,“老夫人是想干什么,偷梁换柱,可是灭九族的死罪。”
这话她慕朝寒是咬着牙一字一句说的。
她现在恨不得杀了老夫人,可是她还要查明父亲的死因,以及老将军的病因,这人必须留着。
慕朝寒一偏头,顺着这个方向看去,坐着的是二房一家。
除了慕南华。
这一个眼神杀过去,慕二老爷慕纪安的正室姜氏却是吓得内心一惊。但吓不到慕纪安,他既然能想出偷梁换柱,那就证明他胆子不小。
这时急匆匆跑来一个丫鬟,“禀老夫人,二公子发浑身热,恳请老夫人派大夫医治!”
“祖母没听见么,发热可不是什么小事。”
老夫人没说话,慕纪安却是哼了一声:“他不配!”
慕朝寒也没生气,“好,那我去瞧瞧。”转身就让那丫鬟带路,“今日我受的伤,来日定让你们百倍奉还!”
慕朝寒从空间镯子里取出三枚银针,垂在衣袖里的手悄悄飞出三枚银针。
堂内三人同一时间捂住心口,刀扎一般的疼痛蔓延到全身,一时间出了一身冷汗。
前面的丫鬟领着慕朝寒去了西院,“等等,这不是我们的院子吧?”慕朝寒记忆里没来过这个院子啊。
“二小姐,在您上了花轿后二房就把大夫人赶到了西院。”丫鬟站在离慕朝寒几米开外的地方。
“你叫什么?我记得你是母亲院子里的人吧。”
慕朝寒看着那丫鬟离她远远的,脸上的表情仿佛慕朝寒能把她吃了。慕朝寒招呼她让她靠近些。
小丫鬟都快哭了,“二小姐脸比布都白,还穿一身红嫁衣,奴婢不敢过去,奴婢叫花颜,是大夫人院子里的大丫鬟。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小姐了……”说着就要哭起来。
慕朝寒看了看自己的手,嗯,确实很白,像个死人。
她的身体可不就是死人么。
“走吧,看病要紧。”慕朝寒拉着花颜就去了慕萧的房间。
“小姐,您是不知道,小姐刚上了花轿,二房就派人把大夫人的东西搬走,大夫人他们不肯,他们就把东西扔出去,仍得乱七八糟的……”
“合着我前脚刚走,后院就翻了天。”慕朝寒的脸阴的更甚,眼中目光晦暗。
“大夫人还说,若小姐真是嫁到炎王府,她们定是不敢这样做的,说小姐一定出了事,大公子和二公子就要出去找您,老夫人不许,就关了他们禁足……”
“慕萧怎么发热的?”慕朝寒打断花颜,皱着眉头。
“二公子天真,认为自己病了老夫人就会解了他们的禁足,就退了厚衣,站在雪地里淋雪。”
“胡闹!他才多大,你们没有拦着他吗?”慕朝寒听她越说越生气,十一岁,还是小孩子,怎么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奴婢和大夫人拦了的,可是二公子倔强……”
慕朝寒心累。
到了潇湘院儿,大公子慕长钰在和人交涉,“寒儿也嫁了,院子也搬了,为什么还要禁足?现在连大夫都不肯请了,我们是慕府的罪人吗?我就想知道,寒儿现在怎么样了,拜堂顺利吗?主婚人是谁?为什么到现在一个消息都没有?”
守院的婆子一脸不屑的说:“大公子,二小姐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就跟您没有关系了,另外二公子自己要淋雪,生了病就得自己受着。”
慕朝寒听不下去了,按住从边上拿起青砖就要冲上去的花颜,“大哥!”慕朝寒提着裙摆小跑到慕长钰身边,“大哥!”
慕长钰看见慕朝寒朝自己跑过来,放过那个下人赶忙接住自己的妹妹,“寒儿?你怎么回来了?你这是受伤了?是谁伤的你?大哥为你做主,你告诉大哥,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慕长钰将慕朝寒从上到下打量一遍,看她嫁衣上沾有血迹,心疼的不行。
这是他唯一的亲妹妹,他从小看着她长大,对她宠爱有加,什么事都护在她前头,如今她要嫁人了,他没告诉任何人在她出嫁前他哭了一晚。
现在妹妹回来了,那定是婚事出了问题。
“哥!我没有嫁给炎王,慕南华替我嫁了,好了,先给萧儿看病要紧。”
“说话的那个人,给本小姐狠狠地拍!拍伤有赏,拍死重赏!敢还手直接拉出去杖毙!”
花颜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板砖就给那婆子拍地上了。
慕朝寒回头看了看,点点头,这丫鬟有胆量,她喜欢。
那婆子趴在地上,流了一地血,眼看进气多出气少,其余人也将花颜围了起来。
花颜有些怕了,叫了声小姐。
慕朝寒转身,给了她们一个阴森森的冷笑。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慕朝寒手起针落,落在她们手腕处。
那十几个婆子没察觉到银针,有人想抽出佩刀,却意外发现自己手动不了,没了知觉。
她那一叫,其余人也发现自己的手动不了,无论如何用力,手就是一动不动。
花颜见此情景,又来了劲儿,继续蹲在地上拍那婆子。
慕朝寒摸了摸慕萧的额头,还好只是普通的发烧,吃点药就好了,她从衣袖里掏出药丸,端过水喂他服下。
她坐在床边看着慕萧,印象里他很听话,从来不做傻事,怎么这次……身为医生的她,很是心疼慕萧。身为姐姐的她,很是心疼弟弟。
慕朝寒继续和慕长钰讲话,“哥,慕南华抢了我的婚事,我自不会放过她。她能偷梁换柱,六殿下肯定也是默许了,所以在来之前我送了他们一份大礼。”
慕长钰点了点头,“寒儿做事自有分寸,哥哥相信你。不过,萧儿吃的是什么?”他知慕朝寒曾跟随祖父学过医术,但那白色的扁扁的小东西是什么?
慕朝寒拉过慕长钰的手,“哥,他们要杀我灭口,幸而被一位贵人相救,他给了我一些药物。但他不想暴露身份,叮嘱我不要告诉别人。哥你保证,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好不好?”
“好,哥哥保证不告诉任何人。”慕长钰摸了摸慕朝寒的头,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
温氏也从前堂过来了,一进院子就见到花颜在地上拍一个婆子,地上一片红。
慕朝寒走上前去,用脚踢了踢那婆子,“没死就别装了吧,听说你家那位主子扎了心口,还不快去瞧瞧?另外这院子谁进谁出,还轮不到你们做主,就是你们家主子,也不一定就算的了数。”
那婆子迷迷糊糊睁开眼,一脸血挡了眼,就见慕朝寒一身红嫁衣和煞白的脸,着实吓了一跳,“有鬼啊!”然后就彻底晕了过去。
慕朝寒不再理会她们,拉住温氏的手。
“母亲,我回来了。”
温氏回过神来,也不知她回府是好是坏,心里总是莫名的不安。
温氏不再问她的事,只盯着她带血的嫁衣,以及心口的破洞和包扎过的伤口,咬着牙说:“回来了就好,母亲就不担心了。”
“夏荷,你去服侍寒儿沐浴。”温氏招呼身后荷绿色的小丫头过来。
春桃夏荷是原主的贴身丫鬟,一个生性活泼,一个雅静却也开朗,少时没少跟着原主胡闹,也挨了不少板子。
夏荷微微张着嘴,愣了好一会儿才道:“是。”她低着头,跟着慕朝寒回到了房间。
一进房间,慕朝寒便突然停下脚步,后面的夏荷低着头心不在焉的跟着她家小姐,一个不留神就撞上了慕朝寒。
夏荷刚想要跪下道歉,慕朝寒抓住她的手,将门带上,用不容质疑的语气说,“抬头。”
夏荷神色一愣,想了想,最终摇头拒绝,却是头低的更甚些。
慕朝寒的嘴角挂着微笑,到眼神中的无奈却无法掩饰,一声叹息轻轻从她口中传出,“你若还认我这个主子,便抬起头来……这不是命令,是请求。”
慕朝寒的目光落到夏荷微微颤抖的身躯上,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是了,这是封建时代,权力就是一切,下人的命也不过是草芥。她和原主一样大,本该活泼好动,却因为卑微的身份过的心惊胆颤。她才一天不在,夏荷就被折磨成这样了……
慕朝寒上前抱着她,感受着她的颤抖,感受着她的不安。
她一边抚着她瘦弱的背,一边轻声细语的在她耳边说:“夏荷,我回来了,所有的委屈,都可以跟我说,我会替你做主。”
慕朝寒轻轻捧着夏荷的脸,她看见,那是一双红肿的双眼。“将你的故事告诉我,好吗?春桃呢,你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