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

    离开时的通知比出发还急。童舒岚先任雨平起床,她还早起准备去拿物资,酒店里已经有人挨着敲门通知:“大家起来收拾下,要准备出发回去了。”

    任雨平被吵醒,惊诧的张大嘴,头发炸开,吐出两个字:“牛逼。”

    童舒岚无奈地坐在床边,抓紧时间把自己带来的最后两包饼干收拾干净:“是挺牛逼的,你这两大箱子东西基本还没动呢…”

    这次支援有些机缘巧合的波折,但是政策调整的风向指路清晰,向着更为精准转移。

    感同身受的一点在童舒岚的单位体现的淋漓尽致,单位所在区域三天无新增,已经通知镇上的同事们可以回家了。

    田青青感慨的和她打电话:“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听说区里把你们调回来了。”

    “正在大巴上呢,还是说的十四天隔离。”

    “也行,就当休息了,洋芋我还是照看着,他好乖,我舍不得了。”

    童舒岚酸酸的:“唉,这段时间麻烦你了,不知道回来他还认不认得我…”

    每个人回去的时候比来时更忐忑,连任雨平都没心思叽叽喳喳了。童舒岚挂断电话,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她握着手机,看着陈瑜发来的一人份小火锅照片出神。

    车停在隔离点的停车场,童舒岚望出去,隔离的环境还算不错,像是建在高山上的疗养院。

    落日微垂,光影婆娑,如果是阳光灿烂的白天,定然是一片鸟语花香,可她们志愿队伍里已经有些人中招了,弄得大家都战战兢兢的。

    这样的好风景,哪有人去欣赏。

    童舒岚下车,拉着行李,在一条长长的队伍里,她回顾着这几日的得与失。

    似乎特别之处总绕不开陈瑜,她是“顺其自然”的拥护者,不可求之事,总用这四个字宽慰自己。

    后方催促的步伐慢慢靠近,她隐匿心神,又默念几句,才拉起行李进到自己的屋子。

    政策的的改变犹如春风拂过了大地,万物摩肩接踵的复苏之后,羊的浪潮也随之袭来。

    陈瑜人在家中坐,依然逃不掉两只手酸软无力的遭遇。

    她想不通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不过也有些庆幸,该来的总会来。

    怏怏的躺在床上,恨不得手机能自己长出手来滑动。额头沸腾的温度能暖出一壶小小的热茶,毒强我弱,连呼吸都让人厌恶起来。

    家里还是她一个人,她有些后悔,怀疑是那顿火锅让她病来如山倒。

    “妈,我晕头晕脑的。”

    “这是正常现象。”那头的罗星一身防护,说话也瓮声瓮气,陈瑜加大音量,还是觉得耳朵发闷。

    没说几句,罗星又被叫走,两头都无奈的叹息了声,陈瑜有点心酸,但很快调整过来:“好了,妈,你去吧,我知道吃啥药。”

    医院里的科室除了日常值班的,都应急支援去了,罗星回家遥遥无期。

    虽然担心,但是眼下医院比家里更放心不下,家里备着齐全的药品,罗星隔着视频给陈瑜讲怎么吃。

    陈全还没中招,之前是完全回不来,现在因为这边的形势严峻,迟迟又不敢动身。

    “小鱼啊,你就坚持几天,你妈妈不在,我要是回来了,等你好了又得照顾我了。”

    陈瑜看着这条消息体温又升高了些,看来布洛芬的作用还没出来,忍不住怀疑自己到底是哪个垃圾站的弃婴…虚弱的双手飞快的吐槽陈全:“你可真是我亲爹啊。”

    罗星没空搭理俩人,看他们父女斗嘴,诊疗的间隙,草草发了条语音:“陈全你做好防护,差不多就回来吧,现在外面都差不多,你身强体壮的比小鱼身体还好,哪里怕这些。”

    罗星又道:“小鱼你多喝水,多睡觉,在家留点窗通风。”

    陈瑜在这头听见,好像罗星就在身边,傻傻的点头如捣蒜。

    反应过来,她有些发愣。

    她们家不太容易出现分离时候的儿女情长画面。

    分离的情况在陈瑜快三十年的人生里太过于稀松平常,罗星的工作性质比较忙碌,陈全要参与各类工程前期的设计规划,也经常各地跑。

    她主要在奶奶家度过了短暂的幼童时光,再大一些,能上学了,也基本有些自理能力,就跟在父母身边,而后住校…团圆是偶尔为之的幸福。

    陈瑜工作之后,节假日几乎是最忙的时候,团圆更成了某种难得的福利。

    他们三个人像是异地而居的南北候鸟,不时你飞来,偶尔我飞去,在一个巢穴共居的时间挺短的。

    停下口水仗,那点酸软的感觉涌上心来,陈瑜不知道这是生理性还是心理作用,她的眼角也涌出一点点湿润。

    她挪着步子,费劲地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又把水壶里的水加热了些,倒进保温杯里。

    刚一抬手,就觉得全身酸疼。

    人在难受的时候,真的会特别脆弱

    湿润的潮意渐渐凝聚成一滴泪,不甘陷在眼窝里,不听话的滑落下来。

    陈瑜转念一想,自己的身体素质还是天天在家走步换来的,中招后都难受得不行,又有些佩服她妈妈,一把年纪的人了,现在还能坚持在岗,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回过家。

    想到这,又不禁为自己感到羞愧…

    陈瑜清醒了一些,躺回去无聊的翻着朋友圈,大多数人都在分享中招全过程,她注意到童舒岚的那条朋友圈,

    发了一张照片,窗外是萧瑟的一棵树,视角从暗到亮,配文到:还有四天。

    无聊的生活里出现了新角色。陈瑜也许经受过很多次这样的失落,但今天,她好像没办法像往常一样逃脱“孤身一人”的漩涡。

    劝不住自己了,陈瑜的泪落在枕头上,没由来的点进童舒岚的朋友圈去,一点一点的委屈浸满小块枕套。

    童舒岚大概不喜欢发朋友圈,没有设置xx可见,一年以来,她就只发了这一条,背景图是一张摆烂网图,个性签名却写着: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她收敛了泪,截图,本想发到三人群里小小八卦一番,选择的时候 鼻头发酸手发昏,误触到了童舒岚本人…

    一身的酸疼和委屈在一瞬间消失。

    陈瑜的大脑登时清醒,她立即点到童舒岚的聊天界面,手也不敢软了,赶紧长按,万幸,这次没乱点到“删除”。手指冷静了一会儿,停在童舒岚的聊天界面,陈瑜的心被一顿操作猛如虎弄得砰砰直跳,生怕被发现,但她的心刚平静,童舒岚的“?”就跃然纸上。

    “怎么了?”这位并不了解情况的人又接着回复。

    社死和尴尬蔓延了陈瑜的全身,她心里疯狂搜索着理由,试图遮掩那个撤回的真实原因。

    “你是不是也阳了,现在怎么样?”

    简单的关心在特殊的时刻,也会让人心头有一阵徘徊不定的舞步走过,好像情绪又难以平静,一口温热的气流堵在心口,胀得她说不出话来。

    “头晕发软…你呢?”

    “你是不是发烧了?”

    “嗯……在进展期,发烧退了点,全身酸疼,鼻子闻不到味道。”

    陈瑜停顿了一会儿,还是交出了一点无伤大雅的软弱:“一个人在家,感觉更难受了……”

    人总是对着有相同弱点的人吐露心迹,只是希望收获鼓励。

    童舒岚善解人意,她说:“我也是一个人。”

    四下无声,院子里的雏燕叽叽喳喳,童舒岚躺在阳台的躺椅上,要不是干涸的喉咙连吞咽都难受,恐怕她会以为自己在某个度假胜地。

    “我在想,怎么才能让你开心一点。”

    她向来有不懂就问的好习惯,现下连安慰人也要拟一篇征求意见稿。

    可对方没回,童舒岚自觉尴尬,挑肥拣瘦,她又忙找了个话头,可最后只发出去一长串“哈哈哈”

    怎么会有如此疯癫之事呢?

    童舒岚的尴尬止不住,把毯子蒙住面,恨不得迷迷糊糊就飞到月球生活。

    陈瑜忽然笑了。

    “现在开心了。”

    她发过去,又翻了翻排班表,问童舒岚:“你怎么样了?”

    “快好了”

    “还在隔离时间内,指标好了很多”

    “达标了就回去上班。”

    三句话,把她前面那段话顶了上去。

    “这么热爱工作么?不像你的风格。”

    陈瑜指的是她那张朋友圈背景图。

    “你记得你说过的一句话么?”童舒岚放松下来,又回到地球,撑着头不答反问。

    “哪句?”陈瑜

    童舒岚笑着,突然在幻想对方说那句话是什么样子,鬼使神差,她凭借想象模仿,按住语音键,连喉咙的干也浑然不觉:“相信我,任何工作都是依托答辩。”

    不再那么认真,带着点笑。陈瑜反应过来了,童舒岚在鹦鹉学舌。

    学的就是她。

    比刚才的开心又多了一点,她的感受浅浅的,酒窝快于感知一步,轻飘飘浮现在脸上。

    童舒岚一本正经地解释:“只是单位要阳完了,我还属于第一批,时间到了就要先回去了,不然没有人办事。”

    那一闪而过的学人精语气仿佛只是幻觉,可干涩的声音还荡在耳边。

    陈瑜打趣道:“你们这个有科学依据么,怎么做到一批接一批的。”

    “谁知道呢,但他们可不是我传染上的啰。”

    刚才童舒岚那语气被她换到这句话里,好像对方就站在面前。

    她想到一个形容,一只刚出生不久的细绒仔鸭,一摇一摆的过溪时被风一吹,就显露自己柔软的毛毛头,活活又像一朵蒲公英似的,给人一点奇异的可爱和温柔。

    她为自己的丰富的想象力感到好笑想说什么,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喉咙也疼得要命。

    看吧,笑别人也是很损功德的。

    不过,她真切的体会到,总不会再坏下去了。

    每个人的生活,都将迎来崭新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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