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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屏这通脾气一发不可收拾,新生命的到来让他惴惴不安,所有错处都算到了封季同身上。

    以至于封季同想要安抚都无从下手,干等着他发泄完,然后倒了杯水进来,试好温度才递到他嘴边。

    封季同不愠不火,用安哄的语气说道:“先喝点水歇会儿,我今日哪儿都不去。”

    郁屏难以抗拒他此时的温柔,缓缓将声收住,然后就着封季同的手将水一口喝净。

    “你不用管我,去上你的差吧!”郁屏抽了抽鼻子,一脸别扭。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孕期综合征,情绪反复难以自控,一点就炸,炸完就好,每当郁屏冷静下来,再看到封季同那张承受过暴风雨却又无怨言的脸,心里既愧疚又无奈。

    他觉得自己矫情极了。

    封季同见他情绪渐渐平复下来,这才大胆将人拥住,摸着郁屏的后脑静静安抚,“有不痛快的地方就发散出来,别忍着,再不行就咬,我皮糙肉厚的不怕疼。”

    说着就把郁屏的脑袋摁到自己颈窝处。

    嘴唇贴着对方那条最鲜活的动脉,青年男子滚烫的血液在极速循环,连带周遭皮肤也变得滚烫,这份热度将其主人的味道发散出来,此时盘旋在郁屏鼻尖,莫名让人心安。

    郁屏张开嘴,不假思索的咬了上去。

    封季同身体一震,像是被人掐住命门,却又不是因为疼痛。

    刺痒湿热,被冷落数日的身体无法承受这种撩拨,封季同加快呼吸的频率,试图将自己调整过来,毕竟才知道郁屏有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心里没一点底。

    郁屏却不像会停的样子,双目紧闭,呼吸急促,身体正一点点变热变软,无骨似的挂在封季同身上。

    “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郁屏整个人的状态都已经不对了。

    “不行,不能乱来。”

    封季同将人用力抱紧,顺带禁锢住他的双手,脑袋向后,尽量不让自己被郁屏碰到。

    郁屏没触碰到想要的东西便攒着劲挣扎,好半天过去都没能得逞,双眉紧皱,表情既难耐又着急。

    “为什么不让我碰你?”

    封季同脊背冒着冷汗,看郁屏这样子,怕是才哄好就又要发作,可他不愿冒险,只能如实说道:“我怕伤到孩子。”

    郁屏这才如梦初醒,在封季同的禁锢下愣了好半天的神。

    是啊,他就要做爹了,不能再乱来了。

    郁屏脸上净是兴致被扫的颓丧,他垂眼看了看自己肚子,“那是不是等于生他之前都不能乱来了?”

    封季同见他清醒多了,也不再将人抱那么紧,同是一脸沮丧:“我也不清楚,改天问问吧!”

    “你是不是虎?这种事怎么好向人请教的。”

    可不是,甭管问谁,都会觉得封家夫郎欲求不满,身上有了还尽想着折腾。

    郁屏舔了舔嘴唇,食指勾着封季同的腰带,然后一点点将人带到床沿坐下。

    靠在封季同的肩头,表情失落的跳转话头:“你才上一天任,今天不去能成嘛?”

    “不碍事……”

    若是早知郁屏身上有了,封季同也不至于这么着急赴任,至少要等到孩子安稳落地,这每天一半时间不在跟前,总有些不宽心。

    郁屏自然也希望自家男人能时刻陪着自己,可他不是自私的人,无法全然不顾及对方的感受,他向来稳重不曾玩忽职守,如今为了顾家第二日就翘班,心里这道坎肯定难过。

    “去上差吧,你在家这孩子也不可能一日就下来,后面日子且长着呢,你去外头奔点银钱,等孩子下来还能买头上好的奶羊。”

    封季同心思微动,几乎被说服了,“你自己在家成嘛?”

    “郎中都说有月余了,这一个月我不还是该干啥干啥,你不用操心我,放心去吧!”

    在郁屏的极力劝说下,封季同这才恋恋不舍的赶马出门了。

    淼淼一大早就被郁屏的哭闹声吵醒,在正厅巴巴的听了半天,具体也没听个真切,随后大哥出来,只撂下一句“你要做叔叔了”就离开了家。

    淼淼捋了捋辈分才知这句话的意思,旋即跑到郁屏那间屋子,求证道:“是真的吗屏哥,我真的要当叔叔了吗?”

    被个孩子这么问着实有些难为情,郁屏心里的坎还没过去,就要面对亲朋好友的祝福和关切,一时间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应对,总归是觉得怪。

    在小的面前,郁屏向来只展现好的一面,坏脾气都留给了封季同,所以这会儿面对淼淼,他习惯性挤出一丝微笑:“是真的。”

    “那你怎么一大早发那么大脾气,是不是大哥说什么不中听的惹你生气了?”

    闻言郁屏有些羞愧,瞬间就涨红了脸。

    转而解释道:“嗐,我那是高兴过头了,你别放在心上。”

    淼淼宽心的凑上前去,并在郁屏身边坐下:“那就行,若大哥真惹你不快了,我帮你一起说他。”

    看着郁屏依旧平坦的小腹,淼淼倒还急上了,“改天得空了,我把泱儿之前穿的衣服拿出来洗晒一下,有些不能穿的还得改动改动……”

    淼淼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和封季同一般无二的话,眼底满满都是对未来大侄儿的期待,郁屏不动声色的听着,看着那张还没长开、带些婴儿肥的脸,实难想象这么稳重的话竟是出自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之口。

    封家这几个都是无可挑剔的好,如今看来,自己之前欣然接受这个新身份,又把他们当做家人看待,其实不是对命运的俯首称臣,而是被牵引,说白了自己只是作为回馈方来回应他们的好。

    那种举目皆至亲,所有人都把他放在心上的感觉,已经将他前世的破洞修补完善。

    而这个时代、这副身体对他思想造成的撕裂感,只能一点点去调整,这种调整不是让他同化,而是保持自己原有的个性,又去欣然接受这一世所拥有福利的附赠品。

    生孩子就是其中之一。

    封季同为能经常在家陪伴,与值夜的巡检换岗,常是连着上一整日的差,这样一来就不用每天都去县里,隔一日去一次即可。

    渭水县近来除了盗窃倒也没什么要案,封季同守夜到三更就能在睡房休息到第二天辰时,他睡眠本就不多,有这么些个时辰也够养足精神的了。

    家里的重活再轮不上郁屏,加之对气味敏感,连个饭都不能做,情绪还是时好时坏,直到三月后才恢复正常。

    两世都不曾养尊处优过的郁屏,闲散得骨头缝都发酸,每日最大的任务就是晃悠,从村东晃到村西,偶然碰见同辈的夫郎,难免被拉过去闲话家常。

    以往郁屏很少同这些人打交道,主要是没太多话题,现在却不一样了,怀生过的夫郎以过来人的身份向他分享经验,告诉他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这样一来使得心里没底的郁屏安心不少。

    最近常与郁屏走动的是根生叔大儿子家夫郎淮安,岁数不比郁屏大多少,现如今已怀生过俩,一个女子一个哥儿。

    不觉间就到了初夏,天气转暖身上的衣物也愈见单薄,郁屏的肚子一点点显怀,小家伙成日在里面手舞足蹈,一点不叫人省心。

    感知到生命的鲜活,郁屏这才有了即将为人父的喜悦与觉悟。

    这一日午睡过后,郁屏同往常一样领着泱儿去找淮安消磨时间,淮安大女儿与泱儿差不多岁数,凡是去了都在一处玩儿着,不用大人看管。

    淮安见家里清净了,于是拉着郁屏去到里屋,看样子是有话要说。

    原是早间那会儿他去池塘浣衣,听见屠夫他娘在数落连笙,说孩子落地三四个月了,他还懒散在床上,家里一个铜板的活儿都不做,成天等着人将饭端到床上。

    淮安同是身为哥儿,自然不会听老屠夫家的一面之词,于是说出自己的见解:“打从笙哥儿怀了起,招娣婶逢人便说是个儿子,为此还特意请神婆看过,这欢天喜地等了十个月最后也没能如愿,自是看笙哥儿哪哪都不对。”

    说起来郁屏是有些时间没见着连笙了,只听说他生了个闺女。

    郁屏没被重男轻女的思想荼毒过,殊不知好些人家都有皇位要继承,这话落到他耳中,自然难以理解。

    “招娣婶自己也是女人,怎么是个孙女就不待见了,连笙这人虽说嘴碎,但以往在远门村也是出了名的勤快,我娘还时常拿他来数落我,说他懒,我是半点不信。”

    “可不是,前几日我还见着他去池塘里洗孩子尿布呢,屠夫更是听他娘的唆摆,把之前给孩子备的奶羊都给卖了,成日就用稀粥喂着,要说他家日子本不难过,何至于这么亏待孩子。”

    郁屏火从心中来,愤愤的骂了句:“真不是人干的事儿。”

    淮安庆幸道:“得亏我没嫁进这样的人家,入门以来也就得了一个闺女一个哥儿,家公和相公从未以此事怠慢过我。”说着又见郁屏脸色不大好,还以为连笙的事儿让他心里徒增担忧,于是劝慰道:“我看封家老大也不是那种人,总归也是别人家的事儿,你听就听了,犯不上着急上火的。”

    “我没事,就是听着来气。”

    淮安适时调转话头:“好了好了,咱不说他了,说说你的事儿。”

    郁屏疑惑:“我的事儿?”

    “现如今你胎相稳固,房里的事儿就不用那么谨慎了,咱们哥儿倒是无所谓,日子久了他们男人家未必受的住,保不齐去那暗街柳巷的,届时远了夫妻情分那可不值当。”

    淮安说起来落落大方,事后还抿嘴偷笑,倒把郁屏给说得不好意思了。

    打从知道怀孕已过俩月,这俩月是怎么熬过来的郁屏想都不敢想,以往在这种事情上他也没那么好,可不知怎的每到夜里,只要封季同一往他身边躺那就跟灌了药似的,单单闻见对方身上的气味,就能让他浑身燥热。

    这俩月也难为了封季同,常常半夜憋着火去东屋,等着郁屏睡着了才摸索着回去。

    淮安倒是体贴,有他这么一提醒,郁屏便眼巴巴的等着封季同回来。

    回去的路上经过屠夫家院子,郁屏没忍住往里面看了一眼,没看见人,只听见招娣婶那破锣嗓子在叫唤。

    郁屏没想着去听别人家秘密,多了些注意也是对连笙的怜悯,以往那么趾高气扬的一个人,现如今被家婆骂得那样难听竟也不敢回嘴。

    郁屏驻足观察了一会儿,不多时连笙抱着孩子跑出了屋。

    脸上原本挂着泪,一看见郁屏站在院子外头即刻压抑住抽泣。

    随后又恢复了以往的伶俐口齿:“我倒不知道你还有听墙角的嗜好,怎么着,看我如今这番,你心里怕是得意的很吧!”

    郁屏深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以前即便斗个嘴也不会让他,只是如今他这境况,着实让人唏嘘。

    “你不用对我那么大敌意,你过得好与不好影响不了我丝毫。”

    说完视线转移到孩子身上,露在外面的小胳膊小腿没多少肉,脸上也不似别家小孩那么圆润,看样子不仅是连笙,就连这孩子也没过上好日子。

    郁屏往前走了几步,伸出手想摸摸那个孩子,不想被连笙避开,脸上依旧是不服输的倔强神情。

    “你怎么看我无所谓,今日过来就是想说家里奶羊下了奶,你要是愿意我可以每天给你送些过来。”

    闻言连笙表情一僵,随后又不动声色的再次红了眼。

    一直以来郁屏都是他的假想敌,远门村的同辈里面属他俩样貌出众,各家娘更是拿着对方孩子做参照,谁也不行输一头,生产前连笙还不觉得自己输郁屏什么,可闺女一出生,家婆的嘴脸瞬变,就连一直待自己不错的相公也变得不冷不热。

    他时常见郁屏夫夫挽手散步,两人有说有笑,封季同眼底更是有化不完的温柔,他口口声声说着郁屏若没生出儿子下场会同他一样,但心里却无比清楚,封季同那样的人,哪怕说郁屏这一生无所出,也不可能薄待他一分。

    相较之下,他真的是分文不值。

    连笙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婴儿,心里既难过又不甘,他如何也想不通怎么就活到这个份上,连孩子的一口奶都争不到。

    “不用你施舍我,我姑娘没那口羊奶照样能养活。”

    郁屏深知眼下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只当没听见他那些置气的话。

    “我晚些让淼淼给你送一壶过来,往后早晚各送一次,羊奶味儿腥,搁锅里煮沸了再喂。”

    郁屏说完就准备牵着泱儿回去,才抬脚招娣婶便出来了。

    “我说屏哥儿,你这心思是好,可对着那些不知好歹的着实是白瞎,这丫头嘛自有丫头的命,贱养也照样能养活,况且那还不是你肚里出来的,何至于让你费这心思。”说完还没好气的拿眼睛剜了连笙一眼。

    外人在的时候都这么不遮不掩,可想而知背地里是如何的猖狂,郁屏不满的皱了皱眉,随即说道:“原来世间还有这种长辈,生怕后辈的苦难远不及自己,非得看着后辈吃糠咽菜心里才舒坦,却也不知图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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