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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郁屏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封季同对他的好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只是见他脸上没有喜色,便不可遏制的失落起来。

    郁屏撇过头,躲开伸过来的汤勺,面色憔悴时做这个动作时看起来软绵绵的,眼神里藏着不得已的追问。

    这让封季同心中一阵刺痛,他的手悬在半空,一直没收回,他从来就不舍招郁屏不快,所以即便此刻心里有什么也不会宣之于口。

    “没有不喜欢,只是怕伤到他。”

    这话说的是真是假,其实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昨夜惊险犹在眼前,他无法用最简单的欢喜来迎接这个新生命,并且他这双手曾经历过太多,孩子太小太软,对着他难免战战兢兢,说来说去,无非是还没适应父亲这个角色。

    男人生而就有的占有欲,认为孩子就是最好的绳索,这是封季同的私心,他要郁屏长长久久的在自己身边,一层层镣铐锁上,直到他再也没有离开的可能。

    眼下是尘埃落定,只不过风险太大了。

    封季同向来是喜怒形于色,郁屏看在眼里当知此刻的他心绪复杂,对于照顾孩子,他也最多不过拿泱儿练了练手,同样没太多经验,心里也忐忑。

    封季同的话他暂且信了,脸色稍有缓和:“只要不是别的就好。”

    封季同起身吻了吻郁屏眉心:“别胡思乱想,快吃,一会儿该冷了。”

    是呀,对自己他还是这么温柔。

    郁屏心稍稍安稳了一些,孩子是独立的个体,他不应该把孩子和自己捆绑在一起,初为人父,谁都要花时间去适应这个角色。

    月里有了刘香兰的帮忙和封季同的悉心照料,郁屏日子过得自在舒适,孩子也是一天一个样,等出了月已经是白嫩圆滚的胖娃娃,任谁上门来看都说养的好。

    半月后封季同便回县里上差了,刘香兰也回了远门村,突然间没人帮忙,郁屏整个人手忙脚乱起来,亏得淮安时不时过来,要不然他指定要产后抑郁。

    个把月大的孩子能吃能睡,声音洪亮精力旺盛,但凡饿了不立马把嘴堵上就要嗷嗷大哭,郁屏白天被折磨得身心俱疲,只有到夜里才能消停。

    因为晚上都是封季同在照顾岁岁,喂个奶换个尿布什么的,如果哭起来了便抱去别的屋哄,生怕吵到他睡觉。

    郁屏当知他也辛苦,好几次提议孩子晚上自己来看,可只要岁岁一有什么动静,最先醒的都是封季同,就像是一直没睡,只等着孩子来闹。

    也许是孩子分两人太多的精力,交流变得少了,话题永远围绕在孩子的吃喝拉撒上面,郁屏以为有了这个孩子,自己就不会太黏封季同,可每当夜里伸手时摸不见封季同的脸时,难免要觉得失落。

    最近两人似乎是疏远了些,郁屏不靠近,封季同也不主动,倒也不是非要做些什么,相拥着一起说会儿话也是好的。

    这天夜里孩子早早就睡了,大概要有两个时辰才会醒,郁屏心血来潮把岁岁安置在小床上,然后满怀期待的等着。

    封季同进屋后,发现今日与以往有些不同,岁岁的小床虽然早就搬到了房间,可一直都没用过,郁屏此举他心中已是了然。

    最后他直接将灯吹灭:“早点儿睡。”

    上床后也没贴着郁屏,两人中间仍旧维持着可放下孩子的间距。

    郁屏等啊等,压抑着自己想要贴过去的冲动,可封季同一动不动,不一会儿呼吸渐匀,已然是睡着了。

    他再也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孩子出生前明明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成了现在这样?

    竟是连挨都不愿挨着他。

    可除了这个,他又找不到不好的地方来否定封季同对自己的感情,他会担心自己睡不好,事事抢来做,但凡有一点时间都是在家陪自己,几乎就没有能挑得出病的地方。

    或许是责任和义务在约束也未可知,毕竟一个家涵阔了太多东西,没了感情照样能维持。

    郁屏深觉封季同是对自己淡了,两人中间那块空地就是最好的证明。

    若是别的什么,郁屏估计会直接找他确认,可这次他怂了,只能默默内耗。

    次日一早,封季同天不亮就起来做早饭,因为是冬天,郁屏爱赖床,一直以来都是将饭端进来,自己顾不得吃上一口就去忙活孩子,等他出门了郁屏还在床上赖着。

    这天等封季同走后,郁屏没继续在床上赖着,而是早早起来抱上孩子去了淮安家。

    “哟,今儿怎么起这么早?”

    淮安见惯了他睡到正午才起,难得这么早过来,倒觉得新鲜。

    “睡不着可不就起了,也不是怀孕那阵,再懒散保不齐要被人说三道四的。”郁屏直接把孩子放在摇床里,眉头深锁,一看便知有心事。

    “啧啧啧,谁不知你家的把你宠上了天,真要说三道四那也是冒酸话,你理他作甚。”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吧,他们酸不酸我不知道,只不过没你看到的那么好!”

    “哟……”淮安一听这话不对,神色都变得紧张起来,“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说这种话。”

    淮安为人直爽,也守得住事儿,所以郁屏愿意和他交心,但这种事说出来酸溜溜的,难为情时只能换个说法。

    “就是……觉得他不是特别喜欢这孩子,虽然该照顾照顾,可就是少了点什么。”

    淮安听后脸上表情一松:“我当是什么事儿呢,把我吓一跳。”

    郁屏一脸不解:“当爹的不喜欢孩子,这还不严重?”

    “严重啥严重,我大姑娘刚生出来的时候总哭闹,我家那个还说她是不是有病,就知道哭,大约半年过去才慢慢好转,到现在我训孩子他都不肯,两孩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你的意思是说父子感情也是需要慢慢培养的?”

    “那是当然,孩子是怀咱们肚里又不是他们肚里,总该给些时间让他们适应适应,我说你啊也别想太多,等过几个月就好了。”

    淮安以为经由自己这么一宽宥,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可谁知他还是那副神情。

    “怎么还是闷闷不乐的?”

    再多的郁屏是不愿说了,摇摇头勉强笑道:“没闷闷不乐的,就是昨天夜里没睡好。”

    他怎么好意思说自生产完封季同便再没碰过他,少了拥抱和厮磨四肢都渐渐冰冷起来,他从未如此患得患失过,每天在疑心与自证中度过,不论如何他都不愿接受封季同不再喜欢自己这一点。

    心中猜想如雪球般越滚越大,若是任由这么猜忌下去,以往所积攒起来的热度又能维持多久?

    心中危机感越发严重,生活明明平静无波,可郁屏却觉得自己走在了悬崖峭壁上,封季同迟迟不伸出援手才是最要命的地方。

    这天,郁屏自行烧了水在澡池洗浴,等出来时封季同正好下差回家,不仅带了他爱吃的零嘴还有新衣,郁屏兴趣缺缺的看了一眼,随即便继续擦头发。

    封季同跟进屋,问他:“要不要试试看?”

    若换成以往,郁屏趁着试衣的由头对他各种挑/逗,可如今他心里没有底气,若是被拒,心里最后那点希冀便也灭了。

    “也不是这个季节穿的,等要穿的时候再试吧。”

    封季同还没察觉出异常,径自把炉子搬到屋里,拿过郁屏手里的干巾,准备帮他擦头发。

    郁屏身体一缩,抗拒道:“这么晚回来也该饿了,你去吃饭吧,不用管我。”

    表情不冷不热,不像生气的样子,封季同顿了顿后不再坚持,看了孩子一眼便出去吃饭了。

    晚饭是郁屏做的,可他一口没吃,淼淼心里担忧,等大哥上桌后即刻报告:“屏哥没吃晚饭,前天夜里也是,大哥你明天去县里买些新鲜菜,让屏哥换换口味。”

    在淼淼眼里,他的屏哥就没有不是的地方,不吃饭不是因为挑食,而是因为菜不好。

    听闻此事,封季同当场没了胃口,夹了些菜便端进屋去。

    “好好的怎么饭也不吃了?”

    郁屏依旧擦着头发,眼睛没往他身上瞟一下,“饭我没做自己的,今天下午在淮安那里吃了别的,到现在都不饿,你自己吃吧!”

    这借口虽让人信服,但郁屏心里还是希望对方的关心不止步于此,只要他再追问几句,说不定自己就如实招了。

    他不是不饿,是吃不下,且睡不好。

    令他失望的是封季同没再追问下去,端起碗又出去了。

    郁屏静默坐在床头,看了一眼在床上玩耍的孩子,眼圈发烫,身体僵冷。

    夜里早早就睡下,郁屏将孩子圈在床里侧,背对封季同而睡。

    到了后半夜其实谁也没睡着,封季同翻来覆去一阵,摸黑看向郁屏所在的那个方向。

    半晌,他发出一声冗长的叹息。

    郁屏听在耳中,心绪久久不能平静,数日来积累委屈怕是再压不住,他转过身去,推了封季同一把:“要么就去东屋睡,别在这里唉声叹气的,我们俩不是非要你守着不可。”

    这通气撒的叫人猝不及防,封季同本就笨嘴拙腮,一时间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泄洪的闸口一旦打开,哪儿能轻易收住。

    郁屏随即又说:“你夜夜扒着床沿睡,连衣服片儿都要拽到手里,你心里要真厌弃我厌弃这孩子,大可直截了当的说出来,我又不是非赖着你不可。”

    一想到这些有可能成真,郁屏的语气便渐渐低了下来。

    “这样一来也免得你里外装腔累得慌,日后我不会去说你的不是,你的选择都是我给出来的,错在我不在你。”

    “没有……”

    封季同喉间哽咽,仅这两字也吐得艰难。

    “我只是……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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