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冉道：“他们……不谈妖鬼？”
林漠道：“山门清正，不语怪力乱神。”
“哈？”
一个清正的山门，有神女就算了，弟子还要出门除鬼，你说不语鬼神？
林漠无奈道：“自我小时候便是如此，除非到了上课时，他们鲜少提起。”
沈确道：“这山中是不是有妖鬼？”
林漠顿了一下：“不知。”
沈确讥笑：“不语怪力乱神？”
林漠径自带路，神台位于山顶，一座恢弘的大殿，门口便是一处庄严肃穆的莲花台，当伊冉靠近的时候，周身神秘纹路显现出温和的光芒。
这朵花探出半朵，支棱在山头冷风中。
这就是神女日日苦修的地方，不是晒死就是冻死，怪不得有debuff，就算不是吉祥物也受不了吧？
“林师兄……”
林漠看见伊冉眼中的动摇，笑道：“本就只是陈设，你若不想，无人可以逼迫你。”
沈确凉凉道：“那她可以逼迫那老头吗？”
林漠冷下脸来：“慎言。”
这时小桃过来了，她已经好久没见到伊冉了，非常高兴：“神女，你终于回来了。”
林漠有再多话也说不出了，眉宇间几分郁郁：“沈兄在何处下榻？”
伊冉道：“不如就让他在我这儿吧，他嘴上没把门，不要惹事才好。”
沈确沉默着。
林漠叹了口气：“如此也好，有事传符唤我……”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指节厚的符篆，递给伊冉时，眉头皱着：“这次不要转赠他人了。”
伊冉点头接过，这次她身边没有方叶，也无人可赠了。
她看着林漠身影渐渐消失在石阶后，转身对小桃道：“走吧，有地方给他住吗？”
小桃：“偏殿是可以的，我去打扫一下。”
天色渐晚，仆人已经摆好了饭菜。神女虽然是个吉祥物，胜在待遇还不错，四菜一汤，伊冉拉着忙碌的小桃，招呼沈确一同坐下。
三人一起用餐，饭菜有些清淡，但现在已不是能挑剔的时候。小桃惊讶于伊冉恢复如常人一般，伊冉便一边同她讲鬼新娘，一边吃饭，也算有了几分滋味。
夜深人静时，伊冉才有空呼唤系统。
系统的声音都带着杂音：“伊……冉，你回来了。”
伊冉闭上眼睛，回到系统空间里，只见三张卡牌悬空，神女卡上的锁链已经消失不见，代表着它可以正常使用，另一张妖鬼卡，英姿飒爽的妖鬼闭着眼睛，静静等待伊冉的选择，最后一张还未启用。
系统道：“还是神女好。”
伊冉无所谓，神女有神女的好，妖鬼也有妖鬼的爽快：“你怎么了刚才？”
这还是头回见系统卡顿，况且就算副本原因隔绝了系统，在出了鬼蜮后，系统就应该现身的。
系统解释道：“就在和你失联后，我进行了一次自主更新。”
“自主，什么意思？”
“就是突然更新了，但这种情况在数据库中虽不常见，也算正常的。”
光团也显得忽明忽灭，在伊冉周围转来转去，示意她结算副本，看起来并没有将卡顿放在心里：“快点啊……一段程序能运行就不要动它，哪怕再破烂……”
伊冉无法反驳，进行结算。
【突破病娇好感度百分之五十，解锁好感度进度条模块。】
【获得水鬼谢礼两枚】
【获得女鬼谢礼一束】
【获得绪桂好感一枚】
【暂时脱离游戏X1】
【获得金币600枚】
三千九的金币，还有四个锚点，以及一个待开启的记忆瓶子槽位。伊冉心里大致有谱了，再一一点开那些妖鬼赠礼。
先前蚌珠在鬼蜮里已经用过了，所以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装饰品，这里的普普通通只是指它失去了特殊作用，但本身还是价值连城。
莲蓬和菱角，莲蓬是个特殊道具，没有任何说明。菱角则显示是普通食品，口感清甜。
系统惴惴不安：“真是特殊道具没有任何说明？”不是它不信伊冉，只是这人真能一眨眼就跑回去了。
伊冉：“……要不你再上论坛问问？”
系统斩钉截铁道：“我不要！”
伊冉接着看桂花，也是特殊道具，只是二丫扔过来的那一截桂花变作一段能用作扦插的花枝。
至于银簪，绪桂说过，这个可以用来联系她。道具还是挺多的，伊冉想了想，问系统道：“我能对她使用锚点吗？”
系统：“哪个他？沈确？”
伊冉道：“你知道的。”
系统：“我押百分之七十，沈确就是病娇。”
伊冉顾左右而言他：“主要是方叶她现在还杳无踪迹……”
他们都知道伊冉的当务之急是什么，况且在鬼蜮里伊冉身板只有沈确，一出鬼蜮好感度百分之七十……说白了，就算伊冉现在敷衍欺哄一下沈确，也有极大可能突破好感度，直接脱离游戏。
刚开始进入游戏世界，怕鬼的她甚至敢穿上鬼新娘的绣鞋跑回去，这时候她居然不心动……
系统觉得自己都不懂人类了：“锚点不限对象。”
伊冉使用了一次锚点，她又入梦了。
无尽的黑暗里，一只手突然捂住了她的嘴巴，方叶凑近了，瞳孔收缩了一下，冰冷神色缓和：“神女，你醒了？”
接着她手中的灯盏，伊冉瞧清楚了她身上衣服，山门弟子的装扮。
“你在哪儿？”
方叶四周环顾，然而只有周身被灯光晕染，其他地方被黑暗吞噬：“不知道，看不清。”
水声滴答滴答。方叶牵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将灯往上抬了抬，直视前方，又想起了什么，示意伊冉提灯：“这衣裙太长了。”
她身着弟子服饰，腰间除了破风，还有一柄剑，抽出剑将伊冉裙摆割了好长一截，随手扔在黑暗里，看着伊冉时眼睛亮晶晶的，还带着笑意，一手伸到伊冉面前：“神女，小心脚下。”
伊冉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是洁白的广袖，腰间还盘系着一条彩络腰链，垂坠着不同颜色的流苏，走动时随着动作晃动……现在裙摆少了一大截，露出底下的红色长裤和鞋袜，显得不伦不类。
她不知道方叶现在知道多少，人有时候做梦连自己都骗……只知道自己知道是梦时，就离醒来不远了。
“我们去哪里？”
方叶道：“谁知道呢，或许是渡过小溪。”
这时候的方叶没有平时的开朗，灯抬高，光线滑落，她的眼睫投出一扇阴影，这也许是更接近真实的她。
前面的水流声本来低洄，但两人一踏进去就失重，被无数暗流裹挟，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灯盏还是暖暖的一团黄。
伊冉的手被方叶死死牵住。
她并没有感到窒息，相反的是，水流包裹着她，犹如春风般和煦，只是方叶很痛苦，下一刻，破水声，以及更大的轰隆声响，一下又一下地撞击伊冉的耳膜……
伊冉落汤鸡一般坐在船头，手被方叶牵得死死的，她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那处断崖。
方叶看着她，曾经一尘不染坐在莲花台上祈祷的神女如今形容狼狈，神衣都被她绞毁：“这次我没有睡着。”
她布满血丝的眼弯了弯，忽而腾空而起，一手揽住伊冉的腰，一手甩出破风，鞭子对接上大师兄的丝线，相互绞紧……
下一瞬间，伊冉回到了莲花台，只是这时方叶长发散开，身上穿着神女服饰，彩色璎珞微微晃动，她一手将面具按在脸上，彩绘陈旧的面具后是一双血红的眼，紧紧盯着伊冉：
“你可以叫醒我。”
她说的是船上的事。
她可以叫醒她吗？伊冉压根就没想过这种可能，她当时只想攻略大师兄，所以工具化了其他的人，即使在她的角度，她已经能救的都救了，但其实就是那么一回事。
她不必让崩溃的沈确、昏迷的方叶醒来，她当时只想让林漠记住她。
为了回家，这点程度不算什么。
就算是现在面对方叶的疯魔，她也不曾后悔。
做都做了，浑身湿透的伊冉感受到了久违的寒冷：“那我下次叫醒你。”也不一定会。
方叶也不信。
伊冉无奈道：“好了，不要撒娇了，好冷，你不想知道你师父的事吗？”既然已经回顾到了崖上的事，那应该回想得差不多了。
方叶目光闪了闪：“我师父？”
方叶拿下面具，脸上苍白一片：“她可还好？”
伊冉摊开手：“火。”
莲花台上燃篝火，神女又道：“干衣裳。”
她便换了一身衣裳，素衣白发，抱膝坐在方叶旁边，一对比方叶更像神女。
“她……我分不清，你门中有异样，方叶你在哪里？”
方叶道：“我也不知，黑黢黢的。”
“你不对劲。”
方叶坐在一旁，没有反驳，莲花台探出半朵在山头，往下看雾气漫漫，真假神女坐在一处。
方叶有点失神：“原来坐在这里，这般寂寥。”
伊冉知道她说的是卡牌设定，故而也并不自伤，火光映在脸上，好似狭窄阳台漏出的一缕光，懒懒地道：“漫天云霞，近看好看，远看好看，切成一片的最好看。”
晚霞怎么切成一片呢？假神女看着真神女，这时候的她还没见过伊冉家里狭窄得可怕的天台缝隙，更别谈理解她所追求的真实，只是凭空生出渴望，她也好想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