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我天真

    神女的住处在山顶,方叶的住处在山腰上。弟子本是住在一起,但是男女有别,又因女弟子鲜少,方叶没有选择与青衣住在一起,仿佛是为了证明什么,她挑了处僻静的弟子居。

    静且偏,就好像神女所住的地方一样。

    所以,那个登徒子偷窥狂就如此寡廉鲜耻得登堂入室。

    正如同此时,神女卧室的纸窗被人捅开小洞,一只眼睛转动着,最后目光落在伏案的神女身上。

    殊不知,身后屋檐上,红衣妖鬼抱着剑也将他兴奋地看着。

    剑尖逼近,那只眼一震。

    伊冉道:“嘘,你在看什么?”

    那男弟子不敢动:“我只是迷、迷路了。”

    伊冉笑道:“哦,迷路了,鬼打墙,打到山顶了。”几片暗红的指甲攀爬着,戳在纸窗上,甚至有一只像活物一般钻到背面去,直戳戳对着那只眼睛。

    “妖……”

    眼睛闭上了,男弟子昏厥了。

    身体昏厥,对于妖鬼来说不算难事。伊冉展开自己的域,血色雾气里,男弟子得以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在哪里甚至觉得自己不如不睁开。

    伊冉:“在这里还方便些,灵魂不会昏厥只会消散,又不用处理血迹……哦差点忘了,问你点事。”

    男人道:“你你想问什么,我都可以回答的……”

    伊冉赞叹道:“聪明人,方叶。”

    男人吞了下口水:“小师姐,她挺好的……”

    伊冉有点不耐烦:“你来这儿干什么,偷窥?”

    男人:“不不是的,我只是……”

    伊冉摇摇头:“愚蠢。”

    她本来耐心就不多,几片指甲如同阴影一般隐入男人的灵魂之中,血色雾气涌动,蚕食声沙沙作响。

    伊冉在高亢到若有似无得痛呼中,知道了男人所有想要隐瞒的东西。她低头踢了踢地上痴痴傻傻的男人躯体,叹了口气:“蠢笨如斯,罪加一等。”

    几个指甲沙沙作响,似乎也很赞同。

    伊冉摆了摆手,几片指甲就化作一团血色雾气,席卷着男人凌空至莲花台前,红雾散去,男人出于求生本能惊呼着,短促又高亢,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伊冉回到神女身体,浑身憋着的那股气不减反增。红衣妖鬼杀人,她也没觉得有什么,接受很良好地想,是她杀的,有种就来找她,她好再杀一次。

    搜罗了这人的记忆,伊冉甚至想再去搜罗几个。

    他的记忆里,是完全不同的方叶。

    活泼的小师姐,大多时间都是独来独往,因为修炼太拼命甚至被他们揶揄男人婆。可这样的男人婆在他们嘴里是可以灵活变换的,压他们一头时,是师兄掌门人尽可夫,谁知她是怎么睡上去的,恨得莫名其妙,好似遗憾自己不能人尽可夫得到所有便宜。平时遇到时,又幻想着这小师姐……

    这男人连同脑子都脏得不行。

    伊冉甚至觉得,山门妖鬼肆虐之时,没有一个男人是无辜的。

    所以,他们会在方叶第一次出山门灰溜溜回来时,畅想自己能够仅凭三言两语得到芳心而去窥探,也会在神女忙活的时候不住猜测,为什么神女继位只要女人,为什么神女身边还有一个男人?

    恨没有女人,恨全是女人,恨女人身边有一个男人却不是他。

    出现在域里,出现在神女耳边的声音,充满恶意的凝视猜想……方叶也身处其中吗?时时刻刻?

    “怎么问这个?”

    伊冉道:“为掌门分忧。”

    “我……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林漠沉默了一会儿,目光变得幽深,似乎是在回忆:“方叶她在门中会沉默些……”

    一开始要出山时,方叶执意要去,林漠还有些惊讶。

    “她话很少,独来独往,要不是课业,我们也不会走得近,可是下山后,她明显就好很多。”

    伊冉道:“除了这些呢?”

    一个适合生存的环境,带来一个活泼一点的姑娘,这又有什么奇怪,只是对这个环境里如鱼得水的人来说显得奇怪而已。

    林漠:“……”

    神女笑了笑,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眼神却带着几分嘲讽:“不能说还是不想说?”

    受人压制,还是同流合污?

    林漠没有说话,神色很复杂。

    伊冉阴阳怪气重复一遍他的话:“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林漠道:“这里不适合女人呆。”

    山门里大多数都是男人,在林漠长大的过程里,女人悄无声息地陆续消失。方叶和神女的出逃,让他意识到了一些问题。

    “我没想到你会再回来。”

    伊冉:“方叶不见了……”

    “这里很危险。”

    “我们是朋友。”

    林漠笑了笑,不知为何他在听到这句话后轻松了不少,站在神女身边:“尸体不出意外明日一早就会被发现。”

    伊冉并不意外:“那又怎样,有人看到是我做的吗?大师兄也偷窥?”

    林漠没接这扣的帽子:“我本来想蹲守,以防万一。”

    伊冉愣了愣,倒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方叶同我一起回来,事故责任在我,当夜我便面壁思过,其实也不难,那里困不住我……”

    林漠说起这些也是淡淡的,像是谈论别人的事,又或是对自己的错处供认不讳:“下山时,我曾告诉她一切有我,不论环境如何,其他男人如何,世俗观念如何,我会保护她。”

    当时的方叶听了虽然有动容,但更多的是忧愁还有一点点的欣羡。当时林漠还不理解,他当大师兄当惯了,为人说好听点是负责,难听点自信到自负,觉得依仗自己,足以保护好她。

    林漠回想道:“现在想想,她是在羡慕我天真。”

    怎么不算天真?

    天真的师兄自认惩罚以为一切都由他承担,不过是面壁,不过是不再下山。于是看了一眼站在青衣师叔边的方叶,转身领罚走了。被轻轻拿起轻轻放下的方叶小师妹当晚被窥探,暴露妖鬼身份,叛出师门。

    “这是巧合么?”

    伊冉奇道:“这还问我,这都算不上天真,是蠢了吧?”

    林漠自嘲一笑。

    伊冉摇摇头:“要么是天之骄子,要么是一颗道心,孰重孰轻,掌门好算计。”阳谋了属于是,满山门就像筛子,只要是不蠢都能看出异样。

    林漠是男的,还隐隐有山门继承人的意思。

    万事有利于我。

    既得利益者怎么选,不外乎吃亏还是吃女人。

    很多人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所以在一些处理中就可以从细枝末节看出来。看起来狠狠重罚的完好无损,被轻轻放过的天降横祸。

    方叶一遁多少天过去了,伊冉还能听见门中人抱怨,当个女子就是好,出事有男人抗,可惜还是八字轻,最后不还是露出马脚。

    啧啧,大师兄真是冤啊,那些男人如是说道。

    但是啊……

    伊冉对着冤大头大师兄道:“现在还觉得妖鬼该杀?”

    林漠脸上头回显现出迷茫神色:“我不知道。”

    伊冉拍拍他的肩膀,一脸高深:“不知道就多看。”

    梳理着材料的青衣动作依旧,对伊冉轻飘飘地试探无动于衷:“当日我就在现场,林漠说得没错。”

    伊冉好奇道:“你当掌门人狗腿子这么久,就没想到他没憋好屁?”

    看似一重一轻,实则一轻一重,方叶是打也挨了还没落个好名声。

    青衣道:“要想在山门中生存,这点委屈算什么?”

    伊冉瞠目结舌,又想到青衣面上的云淡风轻背后又是多少血雨腥风,不由道:“山外另有天地何必屈居于此?”

    青衣:“天地,是谁的天地?”

    山外的天地,不过还是山里的天地。

    时间倒退,一个年轻女道带着女童能做些什么?会遭遇什么?

    伊冉无话可说,唯余书页摩挲声沙沙作响。

    过了一会儿,天真的神女淡淡道:“既然如此你何必当上长老,又教会方叶一手好鞭子?”

    青衣怔了下,大概这么大年纪女孩子都一样,连想法都接近得很,这个问题方叶也问过她一回,只那么一回。

    小女孩浑身酸痛,刚刚改口叫师父的年纪里,朝她撒娇抱怨:“都是男的,我不想要再学了,林漠说他会保护我!”

    青衣只记得当时自己很生气,发了好大一顿火,连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诧异。

    方叶吓坏了,竹筒倒豆子,原来是那些小男孩嘲笑她,说女孩子本就娇弱,学神女去坐一坐就得了。

    小方叶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我见过她的,她安安静静的,跟林漠一样,为什么大家都愿意夸男的都不喜欢她?!”

    青衣失神道:“也不知怎的,就是想她强大些,最好壮壮的,不再说出让男人保护的话来。”

    可她现在有点怀疑自己做得对吗?是不是因为要求她独立,才导致方叶错失了向林漠求救的机会。

    伊冉笑了笑,道:“难怪……”

    “什么?”

    神女目光柔和明亮:“她拒绝了他的保护,长老,人的一生会有很多机会,但这些机会对于女人来说很危险,如果无法分辨,就会像赌命一样,一直向下滑落。”

    “她学会了很多女人不会的东西,直面困境,即使困境可怖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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