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进春闱考场第三日,宫中传来一个坏消息,太后回宫路上山崩流石。随行队伍慌乱不堪各自保命无暇顾及太后,太后临危时一人飞身而来护太后躲避乱石,有惊无险。
皇帝特意回宫探望太后,看到太后身边的那个丫头,有着莫名亲切,“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民女徐宴卿。随哥哥徐言灼,宋临宸进京赶考。”
“徐言灼,宋临宸。”
谢准对这两个名字很是熟悉,笔试的答卷很是出彩。
一旁的裴太后更是对徐宴卿喜爱有加。
“皇帝,徐丫头救哀家差点丢了性命在茶石坡。皇帝有什么说法?”
茶石坡群山环绕,近日那处连连大雨,泥石本就松弛。徐宴卿又在山石上做了手脚,想要一场出手相救的戏码不在话下。
徐宴卿听太后言,心下并于愧疚之意。这位老太后不爱承欢膝下、颐养天年,喜弄权乱政。
前世她害死亲外孙,不顾母女情分抄了裴将军的家家,也不曾心慈手软。宋临宸的死也有她的手笔。
“你救驾有功,要什么赏赐?”
“民女想参加春闱。”
皇帝和太后皆是一震。
“大重之前,朝堂没有女官。盛世文明达到一个高度,便会变革一些前人所不能及不愿及的事情。皇上大可断了前无古人这一说,大重帝国做了诸多帝王不能做的事情,又何差这一件事情。”
裴挽看着眼前的姑娘言辞凿凿,如她当年一般胸中藏有气吞山河的霸气。喜爱又加几分。
“皇帝,允了吧。难得女儿家有这样的志气。”
徐宴卿得太后支撑,松了一口气,太后当年的巾帼不让须眉的魄力,她投其所好,赌对了。
“准了。”
“谢皇上,谢太后。”
“管肃。”
管肃上前听旨,“老奴在。”
“明日送她去考场。”谢准看向徐宴卿,“让朕看看你的本领。”
“丫头,比试结束,来哀家宫中。”
徐宴卿谢恩退下。
春闱第四日,文试终极对决时,空降一个女才子。
徐言灼文试过关斩将达到顶峰,众人满心期待这位女才子与之一较高下。
等之又等。女才子转而去向武试。
“恭喜阿灼。”
宋临宸看着徐言灼,欲言又止。徐言灼拍拍他的头,“盯着我看什么,高兴傻了?快去准备,下面是武试,我等着你的榜首之名。”
宋临宸点头。
武试开始前,管肃带一人来。管肃做事自然是皇上授意,而他现在带来的人也必定是皇上的主意。
“这位是徐宴卿,皇上特准她来参加比试。”
管肃向监考官说明来意,侧身让徐宴卿到众人跟前。
宋临宸拉住徐宴卿,“卿儿,你在做什么?”
谢昀和谢昱见管肃送了个丫头进考场,两人慢悠悠走过来看热闹。
管肃见二人来,示意徐宴卿行礼,“这位是太子殿下,这是七皇子。”
徐宴卿看着他们,压住前世种种记忆,却也忘了行礼。
“卿儿。”
宋临宸提醒。
“见过太子,七皇子。”
“父皇真的让你来参加春闱?”
谢昱俯身凑近徐宴卿,一副调侃姿态,“小丫头,游园赏景不好么,来这里遭什么罪?”
徐宴卿踮起脚尖附上谢昱耳边,“为大重帝国添砖加瓦,又或者,来日能为七皇子所用也说不定呢?”
红唇似触未触,吐字间的气息喷洒在谢昱耳廓,酥麻且痒,比起这个,粉唇里说出的话更让谢昱心痒难耐。
宋临宸不解,徐宴卿出现考场是意料之外,徐宴卿与谢昱此刻相遇是意料之外。他不懂哪里出了错。
谢玄九来时刚好看见这一幕,裴令跟在后头明显能感觉到他周身传来的冷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便看到徐宴卿与谢昱靠的那般近。
“怎么会?”
裴令不着痕迹的握紧拳头。
时辰已到,监试官将武试科目一一列出。
“我这里有长枪,短剑,弓箭,弯刀多种兵器,考生自行选择擅长的武器。选择想战的对手。三局分胜负。最终留前十名。”
“第二轮比试,固定科目,比剑术和骑射。”
三局下来,百十号考生剩下不到二十人,然这二十人无疑是精英中的精英。
第二轮比试,比剑术。
谢昀和谢昱大杀四方,谢玄九冷眼观战。让人费解的是裴令和宋临宸不让任何人近徐宴卿的身。
最后留下的人,是九皇子和徐宴卿这两个一招半式都没出手的两人。
监试官们面面相觑,但规则就是规则。
此时重华帝到场,见一场凤凰之战。
铜锣声响,比试开始。
谢玄九从始至终都在看着徐宴卿,直到此刻不得不兵戎相见他还是轻蹙眉头看着眼前的人。
徐宴卿已出剑,不留余地,招招都是为了赢他而使。
谢玄九防守数十下后不在被动,他想知道这个凭空冒出来的丫头到底要做什么,有什么样的本领短短时间就让谢准如此纵容就必须全力以赴这场比试。
徐宴卿接住谢玄九的每一招,每一招她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前世不知多少回躲在远处看他练剑。
一招一式一艺,他也曾招招式式亲手教孟月倾,舞剑,武剑。她的求而不得,孟月倾的得之不惜,嗤之以鼻。
重活一次,她以为可以放下,可当记忆来袭,她是控制不住自己的。
杀招毕露,连旁人都看出徐宴卿的杀意,谢玄九又怎会不知。
“卿儿。”
宋临宸喊了一声,徐宴卿回神收敛,才发现自己那一瞬居然入了魔。
而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她怎么轻易放过。时机刚好,她使出风碎残花式。剑气将漫山的花瓣招来形成一股剑流直至谢玄九和谢准的心脏。
谢玄九用尽全力将人钳制住收进怀里,在她耳边质问,“你到底是谁?”
徐宴卿苦笑,会用他母后的剑招。自然是熟知他一切的人,不巧的是还被这剑式伤过呢。
那一年花开正好,她满心欢喜的奔向他,而他却毫不留情的剑指她的心脏。
其实徐宴卿误会了。那日是他母后的祭日,因为是惦念亡人就必定会与罪魁祸首起冲突。谢玄九满腔恨意无处发泄,就在母后喜欢的桃花树下以剑泄愤。
徐宴卿来的不是时候,在谢玄九怒火中烧之时那一剑十成十的力道挥出,看到徐宴卿时已经来不及收,即便如此谢玄九还是自损五分收五分。两人同时因为力道震出内伤,徐宴卿承受不来昏迷前的意识就认定了谢玄九厌她如此,竟想要了她的命。
谢玄九飞身接住摇摇欲坠的人,眼中恨意被徐宴卿来时的笑颜化去了大半。他抹去她嘴角的血渍,轻轻一吻落在她额头。只是这一吻藏的太严实,徐宴卿永远不会知道,而施吻者本人也绝不会将自己真正的心意展露出来。
这一世,绝不会再给他伤自己的机会。徐宴卿回视谢玄九的眼睛,这双凉薄清冷的眼眸还是一如既往的只有看孟月倾时才有一丝柔情。只不过前世的自己迷了心窍的想要捂热比眼眸还要冷的心。可笑至极啊。
“卿儿。”
宋临宸怕九皇子伤了徐宴卿,担心的叫住她。
谢玄九讨厌这个男人,便将人收的更紧。
“九皇子,欺负我力气小?未免胜之不武呢。”
徐宴卿不盈一握的腰被那双大手攥的太紧,疼的皱眉,她一皱眉谢玄九下意识就放开了她。
裴令乘机敲响铜锣,比试结束,平局。
宋临宸上前将徐宴卿从谢玄九身边拉开,“卿儿冒失,还是九皇子赎罪。”
谢玄九视线落在徐宴卿被宋临宸紧握的手上,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烦意乱。
谢准早已被那式岁风碎残花抽了魂魄,视线跟随徐宴卿。管肃了然,俯首在谢准耳边,“皇上,二人平局。”
“让她到朕的身边来。”
谢玄九脚步一顿,拦住管肃,“比试还没完,下一个什么?”
管肃回,“骑射。”
“那开始吧。”
管肃看着这两父子,从来都是大的让小的,所以自作主张的空手而归。
谢准看着谢玄九的背影,这么多年难得显露出这么一点欲望,自然是成全。
骑射不设复杂的考核标准,一天一夜时限,按捕获猎物的稀有与数量为评比标准。
参赛者,九皇子,太子,二皇子,裴令,徐宴卿,宋临宸,还有武试胜出的数十人。
徐宴卿翻身上马,动作轻盈娴熟,挥鞭驭马率先进了林。她必须要在皇帝面前崭露头角,只有一次机会。
宋临宸追了上去,“卿儿,慢一些。”
裴令与谢玄九齐头并进,“阿九,认识那姑娘?”
“不识。”
好一个不识,不识故人啊。
密林荆棘丛生,深处更是凶兽横行。所有人都在边缘狩猎。
谢昀和谢昱不争不抢的骑马前行,一路闲聊,话题自然是谢玄九。聊着聊着面前几只兔子乱窜,两人拉弓架箭瞄准目标。
三箭至他们身后齐发,距离劣势的徐宴卿脚踏马背飞身而上以此拉近距离。谢昀谢昱放了一只空箭,而徐宴卿三件三物。
“敢抢太子哥哥的猎物你是头一人。”
谢昱故意吓唬徐宴卿。
“太子承让了。”
徐宴卿丢下一句客气的话,勒紧缰绳去追下一个猎物。
“不要命玩法吧。”
谢昱看着远去的身影,“这丫头从哪冒出来的?”
谢昀也看着渐行渐远消失在丛林深处的身影,深眸之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临宸拦住徐宴卿,“卿儿,你要做什么?怎么进的考场?”
“阿宸哥哥,以后慢慢跟你说。但今天你得放水,让我赢的这次武试。”
“可以,但你不能再往前了。”
徐宴卿现在的猎物太少,必须整一大的与众不同的才能夺冠。
谢玄九来时便看到两人僵持着,冷冷一句,“不走么?”
看着谢玄九进入密林,徐宴卿毫不犹豫的跟了进入。
裴令赶到,看见宋临宸愣神,又看到两人已经消失在眼前,提醒宋临宸,“跟过去。”
刚才比剑没分出胜负,现在这支箭一定要赢过谢玄九。徐宴卿快一步去寻猎,谢玄九也选了一个方向。
徐宴卿猎得一只鹿,一头野猪,还有一条豺狼。
棕熊出没,徐宴卿和谢玄九同时看中猎物。
棕熊皮糙肉厚一箭解决不了,徐宴卿怕谢玄九捷足先登,索性下马靠近,棕熊吃痛,见人类靠近,开始攻击。
谢玄九飞身将人收进怀里,熊爪扑来时闪躲不及,谢玄九转身用后背遮挡,熊爪扑向他后背,几道血痕触目惊心。
“不要命了么?”
谢玄九眉头紧锁看着眼前不知死活的人,而对方也在看着他,从那双星眸中看到不惜一切代价赢的浴火。下一刻谢玄九抽出徐宴卿的箭,对准棕熊双眼,再是喉咙,三箭之下,棕熊倒地。
宋临宸和裴令赶来,看到两人并肩站立,风吹动他们的发丝和衣角,像一对凯旋而归的战将。而他们不远处,棕熊外无还击之力。
裴令和宋临宸就那样看着他们,心中皆是百转千回。
还有两个时辰天亮,徐宴卿想要万无一失,就必须多攥一些筹码,于是转身去找下一个猎物。
谢玄九后背一阵闷疼,这疼似随着脉络传到心脏。随着徐宴卿决然而去的背影渐行渐远,谢玄九的疼缓和了一些。
翌日清晨,考生满载而归。考官清数箭羽,无疑问徐宴卿猎的最多最稀有。
春闱结束,分封嘉奖。
谢准看着大殿之下,文武之才。今年春闱人才济济,皇上大封大赏。
徐言灼太过出众,重华帝甚是喜欢,封太傅,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太傅。
谢昀挂吏部一职,谢昱挂户部一职。宋临宸封校尉。
谢玄九自荐去刑部,谢准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他想弥补自己这个小儿子,所以才想让他去春闱。眼下最好的机会他本想赏赐更,但谢玄九再不接受任何。
徐宴卿默默看着这场加官进爵,除哥哥破例在朝堂,其他中榜者均分派各州县。
无论朝堂还是地方,太后培养出的党羽太过,重华帝不光要肃清朝纲,还有给各地方大洗牌,包括军队。
前世她没有参与,哥哥的太傅之职,宋临宸的校尉之职是他们回去后说与她听。当时的她一味替两个哥哥高兴,却不曾想到重华帝的高深用意。
现在看来这一世还是如此。徐宴卿看着雕龙宝座上的人,将皇权用到极致的人。他想缴裴家军权,彻底断了太后的退路。他想灭了孟家的权倾朝堂,遏制皇后将来成了太后之势祸害他的后代。满城文武百官他不用,将自己的图谋藏的滴水不漏,无人会将两个稚嫩单纯的人放在眼里。
前世身在迷局之中,甚至自己成了帮凶,至两个哥哥不得善终,老天垂帘她再活一次,哪怕拼上所有也绝不会再让两个哥哥成为皇家权利角逐的棋子。
“徐宴卿。”
皇上点名,徐宴卿收回思绪上前。
“太后跟朕要了你,你可愿意?”
“谢太后恩典。”
谢准再次看着这个英姿飒爽的姑娘,他的本意是让她去兵部。只要她说不愿意,谢准便回绝了太后。但这个小丫头居然应下了。之前拼了命的争第一绝对不是为了去迎合谁而来,如此沉得住气的小丫头,谢准对她的兴趣又多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