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汝的话咒经般萦绕在她脑海，
久而不散。
此去经年大多数人面对故人，总希望让对方知晓，没了她就像鱼失去自行车，没了她自己也能过得很好。
如此说来，让前任撞见自己跟别人开房，似乎还有种恶劣的满足感。
但世间的人形形色色，显然，孟昳乡不是上面说的那种人。
她怕对方误解些什么，更怕自己没机会解释。
果然人生八点档无处不在发生，以为是个什么新剧情，结果跟网上流行的表情包一样，撕开头套看看真面目，还是那股子狗血味。
言汝刚开始还幸灾乐祸，哈哈酒店门口偶遇的尴尬事也是让孟昳乡遇到了，以后再被拿大一的蠢事冷不丁地嘲笑可以反击了。
但见孟昳乡一直到下午都茶饭不思，她还是开口劝解，随口一说别这么当真。不过也入不了孟昳乡的耳。
言汝越发新奇孟昳乡跟那位姐姐经历了些什么了。
孟昳乡是什么性子，这四年她还是有所了解，言少行多，整个人端端正正，长了张无暇清越的少女脸却有些面神经瘫痪，对，还不是所谓“清冷”，就是话少情绪收敛得好。
所以心智尚未成熟时遇见的人，年少时的白月光这么难以忘怀吗？
言汝是不懂，但她没把心里话问出口，不然肯定要被孟昳乡讪笑，比不得高中出柜私定终身的人。
言汝琢磨着，一看时间要六点了，叫了声该去聚餐了。
孟昳乡稍有迟疑，哦，学生会的散伙饭。
还好，这人还没被女人迷得无可救药，事还没忘。言汝腹诽。
她跟言汝都是学生会干事。言汝是当初随波逐流进的，加入一个月就后悔仰天，没听网友帖子的避雷。至于孟昳乡进外联部的事，当初几个室友都无比吃惊，孟昳乡平时寝室闲聊都是淡淡地插上一两句嘴，她进外联部是嫌人生太平坦，要来上点困难debuff吗？
直到听见这家伙给校外人员两天不停地打电话沟通，说事情非常有条理，回答同样周全，才知道孟昳乡不是不会说话，是平时压根不爱说话。
孟昳乡上午洗浴过，换了条米白长裙和宽松的青灰西装外套就可以出门了。言汝想着要见人还涂了个口红，提提气色，她就一整个素面无妆在旁边等着。
出了门，言汝已经导航好位置了，孟昳乡也就没去翻群里聊天记录找店名地址。
太阳挂在西边，才四月份毫不火热。
走在校园林荫路上，言汝低头看着导航地图：“不远，就两条街。好像还是今年新开的一家西云菜。”
“西云菜？”
言汝点头：“听起来有点辣。”
“西云菜也不都是辣的。”孟昳乡不由解释。
言汝心觉不对，开口：“你不是正经皇城根人么，怎么还了解西云菜？不对，你这表情不对，那位姐姐不会是西云人吧？”
又让她给猜对了，杜沅兮就是西云人，西云江芜人。
那家餐馆果然不远，离文大就两条街，步行过去十多分钟的功夫。装修挺有西云特色，藤椅木桌，过道隔墙里种着绿植，墙上悬挂着各式扎染布料装裱的靛蓝艺术品，还放着清扬悠闲的小调。
她们进去找了张熟人多的桌就坐了下去，陆陆续续的来人，坐了三张桌子，都是这届毕业生。
“怎么谢培云他们还没来？”孟昳乡左手边的女生等得不耐烦了开腔。
这位还真不是一般熟人，孟昳乡跟时纭认识了十几年了，小学初中同班，大学居然也同校，当然这十多年说的话有没有十多句有待商榷。
隔着个孟昳乡，言汝探了个头搭话道：“这次最后的聚餐不就是谢培云组织的吗？人差不多都来齐了，就差他和他那几个兄弟了。”
谢培云是上任文大学生会主席，前不久才换届下岗了。
时纭说：“我来的时候还看见李宪跟服务员说话，现在就不见了？”
李宪是谢培云的朋友。
桌上有人抱怨，是之前孟昳乡在外联部时的同事：“什么时候才吃的上饭呀。”
“等等吧，不过这家餐馆我之前来过，味道不错，挺正宗。”时纭颇为了解说道。
“正宗？”
孟昳乡终于开口，时纭也见怪不怪这人的话少，回道：“嗯，我之前去过西云旅游，我觉得差不多。”
说着一个扎着马尾的服务员走到她们桌前，为她们各倒了杯茶水。
“这茶好像也是西云那边的。”时纭看来真挺喜欢这家店，有些了解。
“这茶——”言汝喝了口。
孟昳乡看向她。
“得泡了多少壶了？”言汝尝了，客观点评，“淡得跟白开水似的。”
孟昳乡拿起茶杯，看了眼，茶色如清水，然后抿了口。
清甜无味，很普通的白茶，普通的如此熟悉，是在江芜随处可见，随手易得的茶叶。
“我觉得挺清新的，可能是我对千芜这家店有滤镜吧。”时纭耸耸肩，也不辩解。
“千芜？繁芜的芜吗？”孟昳乡眸光闪动，眼睛比那茶水还透亮，语气带点试探。
“对呀，这不是大家投票出来的吗？你不知道？”时纭想这人是怎么了。
言汝道：“她昨晚的酒还没醒，嗯对。”
无聊等待的目光被门口的人吸引，穿着工服的骑手手中艰难抱着两束包装精美的花束，卡布奇诺玫瑰明亮轻快，而红玫瑰深幽惑人。
“不是叫你不要直接送到店里吗？”
一个人影慌慌张张从前台跑出来，边说着边到了外卖员身边，接过了明快的那束，头都没回出了餐馆。然后外卖员习以为常地把红玫瑰放在了前台。
时纭无语：“这不是李宪吗？合着他一直在前台，让我们就等着？”
外联部同事说：“他拿了花就跑了干什么，赶着跟人表白吗？”
“前台那花又是送给谁的？”
站旁边的马尾服务生搭话：“老板娘的，经常有人给老板送花，特别是最近有人坚持不懈天天送红玫瑰。”
“老板娘？还天天送玫瑰花，你们老板娘很有魅力吧？“
“我还没见过呢，你们老板好看吗？”
马尾女生颇认真回答道：“又温柔又漂亮，厨艺也好，如果我能像她半分，也不怕追不上喜欢的人了。”
言汝诧异，对孟昳乡低语：“稀奇，打工人都能夸上资本家了，直女是不是也能爱上女同了。”
孟昳乡：“……难说。”
“我都想亲眼见识见识了，你们老板现在在吗？”
马尾女生：“老板娘上午就出去谈生意了，今天都不知道回不回店里。”
言汝说：“可惜了，不然我也想见见。”
说着，骤然背景声清扬的小调变了，换了一首含情舒畅的英文歌。整个千芜氛围顿时奇怪，餐厅门口一个周正的男生被几个眼熟的同学嬉笑推搡进了店里，他怀中抱着刚才那束卡布奇诺玫瑰。
不就是她们一直在等的那位谢培云吗。
对桌传来不知是谁的起哄声，都喧闹了起来。
时纭看着谢培云目光紧张又局促地扫了一圈，停在了她身侧。她倏然想到了什么，眉尾一扬，转头去观察身旁人。
孟昳乡正微蹙着眉，一丝不耐在眼中沉下。
不行，她憋不住了。时纭撑着桌子闷闷笑了两声。
孟昳乡闻声，冷淡扫了眼时纭。
双方对视，都明白，她这是又碰上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