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星

    女人相当漂亮,身材也玲珑有致。

    用最温和的语调给谢培云浇了盆冷水,他不情愿地看向孟昳乡。

    而那对自己少显情绪的靓丽少女露出他读不懂的神色,她怔然望着那个黄昏下的女人。

    孟昳乡自小学过很多东西,走过围棋也弹过钢琴。由于亲爹养废,她被爷爷寄予厚望,在语言方面尤甚,说这是她将来必备的工具,已然为她安排好将来的路,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完成。即便放在周边那些天生富贵的小孩中,她也是最模板的那个。

    少有闲暇,仅有的爱好就是跑到国家图书馆得一本书,独自窝在角落花一整天看完。

    那时的她读到过一些关于天象的书籍,知道“东有启明,西有长庚”都是指的金星,而金星是太阳西落后,最耀目最美丽的行星。也看过了许多讲述各国渊源神话的外文书籍,了解了不管在古希腊、罗马抑或更早灭亡的苏美尔,只有最夺人的神祇才能冠之称谓最耀目的天星,那是司掌爱与美的女神。

    后来没过几年,她去了卢浮宫,见到了《米洛斯的阿芙洛蒂忒》,也就是那座蜚声世界的断臂维纳斯;也在凡尔赛宫仰望过《赫拉克勒斯升天图》,一百余位神明间连爱与美的女神都由显泯然。亲眼欣赏了那留存了千百年雕塑与绘画上的神明,她却从未相信其真实。

    可此刻她由衷以为,神女临世,跃然眼前。

    石块寡色,穹壁单薄,不及她真切。

    “你就是这里的老板娘?”之前去送花的李宪这时上前,“我提前向你们服务员打好了招呼了的,都到这种时候了说不许?”

    他一副誓要为兄弟两肋插刀架势,莫名其妙热血。

    啊这……跟踢足球射门踢空了球,打乒乓护台猛冲脸先着地有什么区别?

    不少人看着这幕都想冲上前捂住他的嘴,好好一顿散伙饭怎么搞得这么尴尬了。

    “同学,是我工作失误了,没有跟员工说清楚。”她应该是难缠刺头的客人见多了,意气用事学生的咄咄逼人,毫不影响她语调的和婉,“为表歉意,今天给你们免单行吗?”

    见漂亮老板好声好气地解释,李宪气势一下子弱了,但仍是不让:“你早这么说,根本不会选这破店。”

    杜沅兮神色不改:“可是我听说,你们文大社团聚餐大都是一起投票决定的,选择哪家店应该不是一两个人决定的吧?”

    李宪没想到这店是新开的,老板却对社团的隐性规章都有所了解,但这么多同学看着,撑着面子不罢休地质问:“我朋友准备了这么久,凭什么就这么打断了?”

    “因为我不想听了。”

    杜沅兮欲开口,就听到了一道熟悉入骨却比以往更冰冷的声音。

    “谢培云,我不喜欢你,应该不用重复第三遍吧。你刚才提及的事都只是顺手而为,于我而言你就是个有名字的陌生人,别再给、她人增添麻烦了。”

    孟昳乡直视着谢培云说完,然后视线又落到了李宪身上,目光沧冷如渊,李宪打了个寒噤,“所以,结束这场闹剧吧。”

    跟孟昳乡接触过的人都有些惊讶,孟昳乡虽说平日里确实是个话少的淡人,但待人做事都有礼有节,就像刚才谢培云一意要念完表白词,她也留了情面没阻止。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话这么直白残忍。

    “是、是我的问题,今天给你添麻烦了。”谢培云本就底气不足,被拒绝还硬撑着,刚才杜沅兮的话可以说是冷水,现在孟昳乡直接把他打入地狱了。

    他咬着牙,转身时顺手将玫瑰花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中,李宪还有几个人也跟他一起离开了。

    “太没品了吧,”对桌一女生点评道,“啧,表白失败,当场就把花扔了呀。

    有人开了说话的头,一个个见人说话见鬼说鬼话,尴尬的氛围就过去了,几桌人又开始各说各的热闹。

    “好了,各位同学,今天你们的聚餐我请客了,就当庆贺你们毕业吧。”杜沅兮挪开目光,挽了挽耳边的碎发,碎发上沾着细碎的光,自然而又大方,“我先去后厨看看了,各位同学吃得开心。”

    “老板你真漂亮。”杜沅兮往餐厅后厨走时,经过了对桌,刚才率先开腔的那女孩十分活泼,不吝啬夸道。

    她的步履未曾停留,只是侧身低头对那个女生嫣然一笑:“谢谢。”

    然后一抬眼便撞上了一道目光,目光有些许深重的眷恋,眉眼却清清淡淡。

    杜沅兮对目光的主人也含笑,笑容似乎更浅似乎更柔情,又似乎百般情愫,千番言语尽都藏在这一眼之中。

    同学的喧嚣如有厚壁,只有目光的主人与她同频。

    孟昳乡启唇突然很想唤她的名字,就见她已然转身。看着背影窈窕消失在后厨,她才徐然落座。

    她听到这个带着江芜印记的店名时,就妄想能否在这家西云餐馆,遇到一个人。

    就巧合地,如愿了么。

    多余的人走了,菜品开始七七八八地上桌。

    对面外联部同事看着这一桌菜说:“打着散伙饭的幌子,来给自己女神表白,以前没看出来谢培云这么不要脸的,李宪也这么莽。”

    热闹的餐桌一静,外联部同事这才想起还有位当事人在呢,万分罪过又尴尬地瞟了几眼孟昳乡。

    孟昳乡会意:“没事,你们想说什么就说,我并不在意这些事。”

    “果然人越长大闹得幺蛾子越多,以前表白哪有这么多事的,被拒绝滚蛋不就好了,死缠烂打的男人要不得。”

    孟昳乡想起一些经历不置可否。不是聚众声张,就是打架写黑板。高三遇见的那个短发女生居然是最低调的,虽然后面说是玩游戏输了,但在孟昳乡这算是个正常人了。

    “会挡在你身前的女人很要得。”言汝心想幸好自己爱女人,又瞟到了孟昳乡,天奶,怎么爱女人也会遇到这种事。

    挡在身前的女人么?

    孟昳乡不觉点头,算是认可她的话。

    “听谢培云表白还真是让人折磨,典型的作秀人格呀,他在那里自顾自地说都没办法打断,”言汝挑了片小炒肉,“要不是老板娘出来了,怕还没结束。”

    时纭夹了片青菜,深以为然:“真是孟昳乡的救星,亏了几桌菜钱都要叫停。”

    “老板娘一看就做过市场调研,连我们学校社团爱投票选餐馆都知道。”小炒肉喂进嘴里,言汝眼睛一亮,用筷子指着那盘菜,“你们快尝尝这个,好好吃。”

    特色小炒肉装在瓷盘上,色泽鲜亮,红辣椒和绿葱段相互映衬着格外有食欲。

    孟昳乡刚拿起筷子,就听到时纭在旁劝:“这店的小炒肉有点辣,你口味清淡,不能吃吧。”

    她初中时,在食堂打饭从来没打过有辣椒的食物。

    她摇摇头,夹了片进碗中才开口:“以前确实不能,后面吃多了,就能吃辣了。”

    孟昳乡在江芜上学时,食堂的菜或多或少都会放点辣椒,刷锅水都是辣的。她刚开始不习惯,经常被辣红脸。而杜沅兮还会在清晨泡一杯蜂蜜水,说蜂蜜水解辣让她带去食堂喝。再后面她吃多了也就能吃辣了。

    “原来你口味变了……挺好的,可以吃到更多菜了。”

    孟昳乡没察觉出时纭的语气异样,注意力都集中在味蕾上,小炒肉味道微辣鲜香,跟她在西云吃过的几乎不分伯仲。

    她居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在江芜的那两年,每到那儿的旅游淡季,杜沅兮不用天天出去带旅行团了,闲着无趣会研究各式各样的菜谱。

    孟昳乡自小对“生活”的概念有些模糊。她小学的时候就独自生活在陌生人进出都需要登记证件的小区,父亲见首不见尾,母亲……去得早,爷爷要是得空从国外回来才会叫她回去,陪下棋品茗。

    虽然有保姆照料,但对于孟昳乡吃饭跟学业一样是一项任务,有的时候实在没空,就放弃了这项最无足轻重的任务了。

    直到在大清晨七八点,孟昳乡跟着一个人去了小城喧闹的菜市场,那里有各种认不到的菌菇果菜,分不清的肉类。她在旁边听着那人用听不懂的西云话跟人讨价还价,神采奕奕。

    当老小区老旧的铁门打开,她们提回了满载的蓝色塑料袋。她被推着回卧室学习,然后那人就在五六平的厨房忙前忙后,处理完食材然后起油锅上蒸笼,为了做那么三四道菜。

    孟昳乡没有关好门留了道缝,正写着卷子,听到了水龙头的滋滋,下油的迸溅,拿盘子的叮咚。她听到了她的声音。

    她还记得落笔间自己当时想的什么。

    ——生活似乎在口腹之间。

    自从离开西云之后,她的三餐又开始不规律。

    室友秦霖减肥,从操场跑完步回来后,多次义愤填膺发声,为什么这种能抵御食物诱惑的基因没被自己抽中,太不公平,人类的参差!

    还被言汝调侃活得像个“日再食”的古代人,每天只用吃两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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