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带着一丝凉意，林小满裹紧校服外套，踩着晨光走向学校。

    白雨芳在她书包里塞了一袋热好的牛奶和两个肉包，叮嘱她记得吃。

    九月的校园弥漫着桂花的香气，甜丝丝的，像是被揉碎在空气里。

    林小满深吸一口气，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些。

    早自习是英语课，教室里回荡着机械的朗读声，像一群疲惫的蜜蜂嗡嗡作响。

    林小满捧着英语书，眼皮发沉，昨晚写日记写得有点晚，现在困得厉害。

    王玉祥突然出现在后门窗口，锐利的目光扫视一圈，随即推门而入。

    “声音这么小，是没吃饭吗？”他敲了敲黑板，“都站起来读！”

    教室里一片哀嚎，但没人敢违抗，纷纷拖着身子站起来。

    林小满揉了揉眼睛，强打精神跟着念单词，耳边是同桌秦悦彤小声的抱怨：“灭绝师太又来了……”

    第一节课依旧是英语，枯燥的语法讲解让林小满昏昏欲睡。

    直到下课铃响起，她才猛地清醒过来，下一节是语文课。

    程远抱着教案走进教室时，班上的气氛明显活跃了许多。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针织衫，衬得身形修长。

    “今天我们继续讲《岳阳楼记》。”他翻开课本，声音不紧不慢，“不过，这次我想换一种方式，你们来逐句翻译，我来补充。”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随即有人小声嘀咕：“啊？自己翻译？”

    程远笑了笑：“试试看，不难的。”

    林小满握紧笔，心跳微微加速。

    这种上课方式很新鲜，不像其他老师那样直接给标准答案，而是让学生自己思考。

    他点了几个人起来翻译，有人磕磕绊绊，有人流畅自然，程远则在一旁补充或纠正，偶尔穿插一些历史背景或文学典故，听得人入迷。

    两节课的时间过得飞快，下课铃响起时，班上同学竟然有些意犹未尽。

    “程老师，下节课还是你上就好了。”有男生笑嘻嘻地说。

    程远挑眉，半开玩笑地回：“那你们得和班主任商量了，我可不想被王老师追杀。”

    教室里一阵哄笑。

    数学课一如既往地枯燥，林小满撑着下巴，思绪飘远。

    她想起程远上课时微微低头思考的样子，想起他讲解时眼里闪烁的光，想起他说“远山的远”时嘴角的笑意……

    中午下课，她没去食堂，而是拐进了学校小超市。

    货架上摆满了零食，她犹豫了一会儿，拿了一包薯片和一瓶酸奶。

    刚转身，就撞见程远站在冰柜前拿矿泉水。

    “林小满？”他有些意外，“没去吃饭？”

    林小满僵住，手里的薯片差点掉在地上。她张了张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不太饿。”

    程远看了看她手里的零食，眉头微皱：“只吃这些怎么行？”

    没等她回答，他已经从旁边的货架上拿了一块巧克力，递给她：“给，补充点能量。”

    林小满愣愣地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触感微凉。

    “谢谢……程老师。”

    “你这么瘦，得多吃饭。”他笑了笑，“小女孩正是长个子的时候。”

    她低着头没说话，心跳却快得不像话。

    她其实不算矮，已经有一米七了，但站在程远面前，还是得微微仰头。

    他太高了，至少一米八六，肩膀宽阔，像一座沉默的山。

    下午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女生们三三两两坐在树荫下聊天，男生们则聚在篮球场打球。

    林小满坐在操场边缘的长椅上，漫无目的地翻着单词本，忽然听见一阵欢呼声。

    抬头望去，篮球场上多了几道熟悉的身影，程远和几个男老师正在打球。

    他动作利落，运球、突破、投篮一气呵成，球稳稳落入篮筐，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喝彩。

    “程老师打球也太帅了吧！”有女生小声尖叫。

    “听说他大学是校队的……”

    “怪不得！比体育老师还厉害！”

    林小满没动，只是远远地看着。

    阳光下，程远的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衬衫被风微微掀起一角，露出紧实的腰线。

    和他一起打球的老师笑着调侃：“程老师来了之后，全校都是你的粉丝，我们这些糟老头子都没人喜欢了。”

    程远只是笑了笑，没接话，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操场，似乎看到了她，又似乎没有。

    体育老师吹响集合哨，宣布道：“从明天开始，早自习前全体跑步！中考体测要测八百米，都给我练起来！”

    哀嚎声四起，林小满默默叹了口气。

    晚上回到家，饭馆正值客流高峰，爸妈忙得脚不沾地。

    林小满放下书包，系上围裙帮忙端了几盘菜，直到客人渐渐散去，她才得以回房间。

    她坐在书桌前，从书包里小心翼翼地摸出那块巧克力，看了好一会儿，才拆开包装，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甜味在舌尖化开，浓郁得让人心跳加速。

    她翻开日记本，笔尖悬在纸上许久，才慢慢写下：

    2014年9月15日星期二晴

    今天程老师给了我一块巧克力。

    他说，小女孩正是长个子的时候，要多吃点。

    他打篮球的样子很好看，像风一样。

    ……

    我好像，有点喜欢上语文课了。

    周五的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林小满睁开眼时，心里莫名涌上一丝轻快。

    今天是周五。

    明天就放假了，而且周一才上课。

    虽然开学才两周，但假期的诱惑足以让整个班级的氛围变得松快起来。

    教室里比平时更吵闹，后排几个男生甚至偷偷传阅着一本漫画，时不时发出低低的笑声。

    林小满刚坐下，秦悦彤就凑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小满，周末有空吗？新上映了一部电影，要不要一起去看？”

    林小满下意识地想拒绝。

    她习惯了周末待在家里，帮父母照看饭馆，或者一个人缩在房间里看书。

    但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开学这两周，秦悦彤是班上唯一一个主动和她说话、分享零食、拉着她一起去食堂吃饭的人。

    她犹豫了一下，小声问：“……什么电影？”

    “《大圣归来》！听说特别好看！”秦悦彤兴奋地说，“我哥昨天去看了，说特效超棒，剧情也很燃！”

    林小满其实对电影没什么概念，家里的电视常年播放着饭馆里的新闻频道，她很少有机会看别的。

    但看着秦悦彤期待的眼神，她点了点头：“好。”

    秦悦彤欢呼一声，立刻掏出手机：“那明天上午十点，我们在县城电影院门口见？”

    “嗯。”林小满应了一声，心里泛起一丝陌生的雀跃。

    上午的数学课依旧枯燥，林小满撑着下巴，目光时不时飘向窗外。

    九月的风带着微微的凉意，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阳光透过玻璃窗，在课桌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下午最后一节是语文课。

    程远走进教室时，班上同学明显比平时更活跃，大概是周五放假的喜悦又加上是大家喜欢的老师，加深了这份轻松。

    他今天穿了件墨绿色的衬衫，让林小满想起桂花树上的叶子。

    “上节课我们讲了《岳阳楼记》的第三段，”他翻开课本，声音温和，“今天我们先花十分钟把课后练习的翻译写完，然后我批改一下。”

    教室里响起一片翻书声，林小满低头写字，笔尖在纸上轻轻滑动。

    她写得很认真，甚至没注意到程远已经走到了她身边，直到他的影子落在她的作业本上。

    “这句翻译得很好。”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很轻，只有她能听见。

    林小满的手指一僵，耳根瞬间发烫。

    程远没有停留，继续在教室里巡视，偶尔停下来指点几句。

    林小满偷偷抬眼，看着他的背影，高挑、挺拔，像一棵安静的树。

    下课铃响起时，程远合上教案，目光扫过教室，恰好与林小满对上。

    她慌忙低下头，心跳如鼓。

    “林小满，”他突然开口，“你的作文写得不错，能跟我到办公室来一下吗？”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一秒，随即响起几声起哄的“哦——”。

    秦悦彤用手肘捅了捅她，压低声音：“程老师找你单独谈话诶！”

    林小满僵在原地，感觉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她慢吞吞地站起来，跟着程远走出教室，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教师办公室是临时腾出来的小房间，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窗台上摆着一盆绿萝，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影。

    程远示意她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作文本。

    林小满认出那是自己上周交的随笔作业——《夏夜听雨》。

    “这篇作文我很喜欢，”程远翻开本子，指尖轻轻点在某一行，“尤其是这句——雨滴敲打铁皮屋顶的声音，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弹奏一架看不见的钢琴。”

    林小满绞着手指。

    那篇作文是她半夜睡不着时写的，窗外的雨声让她莫名安心，她便随手记下了那一刻的感受。

    她没想到程远会特意拿出来点评。

    “你有写作的天赋，”程远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带着笑意，“平时喜欢看书吗？”

    “嗯……看一些。”她小声回答，实际上她家里除了课本几乎没有别的书。

    爸妈忙着经营饭馆，很少有时间带她去书店，而她自己也习惯了独处，很少主动索要什么。

    程远似乎看出了什么，但没有点破。

    他转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递给她：“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借你几本书。作为交换，”他笑了笑，“每周交一篇随笔给我，怎么样？”

    林小满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温和、鼓励，没有半点敷衍或居高临下。

    她接过那本书，封面上写着《城南旧事》，作者是林海音。

    书不新，但保存得很好，扉页上用铅笔写着“程远，2012年春”。

    “我大学时买的，”他说，“很适合你现在读。”

    林小满把书紧紧抱在胸前，指尖轻轻摩挲着书脊，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放学后，林小满没有立刻回家。

    她站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翻开《城南旧事》的第一页，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纸页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小满！”秦悦彤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明天别忘了，十点电影院见！”

    “嗯，记得。”林小满合上书，冲她笑了笑。

    回家的路上，她的脚步比平时轻快。

    书包里装着程远借给她的书，明天还要和朋友一起看电影。

    周五确实是一个让人开心的日子。

    家里的饭馆正值晚餐高峰期，人声鼎沸。

    林小满绕过忙碌的父母，悄悄溜进后厨，给自己盛了一碗米饭，夹了几筷子菜，端上楼回房间吃。

    吃完饭，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前厅，对正在算账的妈妈说：“妈，明天……我能和同学去看电影吗？”

    白雨芳抬起头，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惊喜的笑容：“当然可以！和谁去？”

    “同桌，秦悦彤。”

    “好啊！”白雨芳擦了擦手，从围裙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几张纸币塞给她，“多带点钱，买点吃的，别让人家请客。”

    爸爸林世望从厨房探出头，笑呵呵地说：“咱闺女终于交到朋友了？好事！多玩会儿，晚上回来吃饭就行。”

    林小满捏着钱，心里暖融融的。

    父母虽然忙碌，但从未忽视过她的感受。家里的饭馆生意不错，在镇上算得上小富，只是她一向不爱花钱，零用钱大多攒着，很少动用。

    回到房间，她小心翼翼地翻开《城南旧事》，读了几页，便被文字里流淌的温柔与哀愁吸引。

    直到窗外天色渐暗，她才合上书，从抽屉里取出日记本。

    2014年9月18日星期五 晴

    程老师今天借给我一本书，《城南旧事》。

    他说我有写作的天赋，让我每周写一篇随笔给他。

    我不知道自己写的东西有什么好的，但他看起来是认真的。

    明天要和秦悦彤去看电影，这是我第一次和同学约着出去玩。妈妈很高兴，给了我很多零花钱。

    ……

    周五，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日子。

    写完日记，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秦悦彤发来的消息：

    “别忘了明天十点！你坐公交车的话要提前一小时出门，别迟到了！”

    林小满回复：“好，我记得。”

    她放下手机，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明天要穿什么衣服？要不要带伞？电影院会不会很冷？这些琐碎的问题在她脑海里转来转去，却让她莫名感到充实。

    窗外，夜幕低垂，星子稀疏。

    林小满闭上眼，嘴角微微上扬。

    明天会是一个晴朗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