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游园

    第二天黛玉回请众人,宴席设在藕香榭。

    藕香榭坐落在大观园沁芳池畔,是一座临水而建的敞轩,四面雕窗玲珑,朱栏曲折,竹帘半卷。檐下悬着“藕香榭”匾额,左右对联云:“芙蓉影破归兰桨,菱藕香深写竹桥。”轩外碧波荡漾,残荷犹存,远处蓼花苇叶点缀秋色,清风徐来,水气沁人。

    黛玉设宴于此,榭内摆下两席,楠木嵌螺钿的桌椅上陈设着精致的杯盘果馔。丫头们穿梭侍宴,婆子们在亭外水廊上伺候。

    众人刚坐下,刘姥姥站起高声嚷道:“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个老母猪——不抬头!”说完,她鼓起腮帮子,瞪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桌上的菜。

    众人先是一怔,随即——

    史湘云撑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

    林黛玉笑岔了气,伏在桌上直叫“嗳哟”;

    宝玉早滚到贾母怀里;

    贾母笑得搂着宝玉叫“心肝”;

    王夫人笑得用手指着凤姐儿,却说不出话来;

    薛姨妈也撑不住,口里的茶喷了探春一裙子;

    探春手里的饭碗都扣在迎春身上;

    惜春离了座位,拉着奶母叫“揉揉肠子”;

    地下的无一个不弯腰屈背,也有躲出去蹲着笑的,也有忍着笑上来替姐妹换衣裳的。

    独有凤姐、鸳鸯二人撑着,在刘姥姥她面前放了一双沉甸甸的老年四楞象牙镶金筷子,只管让刘姥姥。

    刘姥姥拿起筷子,又叹道:“这筷子比我们那里的铁锹还沉,哪里犟得过它。”

    众人刚止住笑,听这话又笑起来。

    这时,丫头端来了一碗鹌鹑蛋,凤姐示意放在刘姥姥跟前。

    姥姥看着这蛋自言自语道:“这城里的鸡也是俊,连生个蛋都这么小巧,我到要来尝尝什么味。”说着拿起筷子去夹,却是怎么也夹不住,急的满碗乱戳。

    凤姐见了夹了一个鹌鹑蛋放到刘姥姥碗里,笑道:“姥姥尝尝这个巧宗儿。”刘姥姥拿起沉甸甸的象牙金筷,左夹右滑,那鹌鹑蛋滴溜溜在碗里打转。她急得嚷道:“这劳什子比我们庄上的野鹌鹑还滑溜!”一使劲,蛋“嗖”地蹦到地上。刘姥姥忙要弯腰去捡,凤姐拦住道:“一两银子一个呢!”刘姥姥咂舌道:“哎哟,这掉的哪里是蛋,分明是颗银锞子!”众人见她急得满头汗,又笑作一团。

    贾母道:“就凤丫头促狭,快别逗老姐姐了,给她换上筷子,好好吃吧。”

    刘姥姥道:“我知道姑娘们不过是要我逗老太太一乐,我省得的。”

    随换上筷子,席间众人说笑行令,刘姥姥逗趣,引得满座欢笑。

    黛玉又命人在榭边奏起笙箫,乐声伴着水音,更添雅趣。贾母倚栏赏景,见池中残荷摇曳,笑道:“咱们先吃螃蟹,再赏桂花,倒是应了这藕香榭的景了。”

    欢宴毕,贾母领着刘姥姥游园,贾母道:“老姐姐你看看这个园子怎样啊?”姥姥道:“我这是到了仙境了,我们乡下人哪见过这样的美景,这下我回家有得吹牛了。”

    众人又哈哈哈大笑起来,走着走着来到一处花圃,八月的花圃正值盛景,芍药、木槿开得正艳,石榴树上缀满红玛瑙似的果实。一丛丛秋海棠在青石边绽开,粉白花瓣沾着晨露,娇嫩得能掐出水来。金桂飘香,甜腻的芬芳混着泥土气息,引得蜂蝶乱舞。几株晚开的玫瑰在竹篱旁探头,深红浅粉映着碧绿的蕉叶,倒像是哪位姑娘失落的绣帕。阶下凤仙花开得泼辣,将青砖缝都染成了胭脂色。

    凤姐鸳鸯见了,摘了好多花对刘姥姥说道:“来姥姥,我们帮你打扮打扮。”凤姐鸳鸯左一朵右一朵把花插了刘姥姥满头,又惹得众人嬉笑。

    薛姨妈笑道:“凤丫头你把姥姥打扮成老妖精了。”姥姥道:“我这头年轻的时候也美过,今儿就再美一次吧,让她们戴吧。”

    黛玉也摘了几朵海棠细细在贾母头上插好。贾母拉着黛玉的手满意道:“就我这玉儿贴心。”

    众人来到潇湘馆,翠竹正迎风簌簌作响,新生的竹枝蹿得老高,青碧的竹叶在阳光下泛着碎银般的光泽。竹丛间偶有雀鸟跳跃,啄食竹叶,发出欢快的啁啾声。新扎的竹篱上爬满牵牛花,紫白相间的小喇叭衬着修竹的挺拔,更显俏皮。微风过处,竹影婆娑,在地上描画出跃动的光斑,连石阶边的苔藓都跟着活泼起来。

    潇湘馆内一派清雅,临窗设着梨花木书案,案头堆着几卷翻开的诗集,墨痕未干的狼毫斜搁在青玉笔山上。靠墙的紫檀书架直抵房梁,密密排着《楚辞》《玉台新咏》等典籍,书脊上的泥金题签在竹影中微微闪光。

    东边矮几上摆着一张焦尾古琴,琴穗上系着黛玉自穿的琉璃珠子,风过时叮咚轻响。月洞门边悬着白纱帷幔,用银钩挽起,露出廊下几盆精心修剪的兰草。就连案几上随意搁着的绣绷,也描着别致的花样子,处处透着主人灵秀的才思。

    贾母满意地对姥姥道:“老姐姐你看看我这外甥女的房间如何啊?”

    “阿弥陀佛。从没有见过如此精巧的房间,林姑娘本就是仙女一个,这房间就是仙女才住得的,今儿个老太婆开了眼了。”姥姥念着佛赞叹道。

    众人又来到蘅芜苑,蘅芜苑的粉墙黛瓦上,紫藤如瀑般倾泻而下,串串花穗在风中摇曳,宛若流苏。藤萝枝蔓攀满山石,在回廊木柱间织成翠幕,偶有零星的白色小花点缀其间。墙角几株异香扑鼻的荼蘼开得正盛,柔嫩花瓣带着晨露,与石缝间钻出的兰草相映成趣。最妙的是那架蔷薇,攀着竹格窗棂怒放,将整面西墙都染成了胭脂色。

    众人齐赞这花墙好美。

    贾母领着众人来到宝钗房间,室内出奇地素净,青纱帐里只摆着一张未漆的柏木榻,案头供着白瓷瓶,里头疏疏插着几枝新摘的藤花。妆台上除了一面菱花镜、一柄黄杨木梳外,连胭脂匣子都不见踪影。唯有墙角那口樟木箱笼上挂着铜锁,箱底偶尔露出半截账本——恰似那满墙的藤萝,看似随意攀附,实则每根藤蔓都朝着阳光处暗自盘算。

    贾母摇了摇头:“这宝丫头还是那么喜欢素净,上次在梨香院我就说过了,姑娘家太过素净不好,怎么还是如此?”薛姨妈尴尬道:“我都说过她好几次了,就是不改,唉!”

    贾母听了道:“我们到别处去吧。听说妙玉的茶不错,我们去讨杯茶喝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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