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家

    红日逐渐沉进绵软的云朵里,隐约透出点轮廓,吹过的风带着夜晚的凉意,提醒农人们该归家了。

    “阿嚏,阿嚏,”陶和光一连打了两个喷嚏,拢紧之前松开的衣裳,只是半干的棉布衬衣,带着汗液的潮湿和黏腻,极是不适,不由的皱紧了小眉头。

    “三郎,问问爹娘,咱们可能回去,石宝可不能着凉了,”劳作之余一直关注着儿子的李晓珠第一时间发现了陶和光的不适,忙停下手中的活计,找到了陶缸。

    “啊,那你先带着石宝回去,我去和爹娘说一声,”陶缸把手上锄头‘咚’的一声,扔到一边,结果一看还犹犹豫豫的李晓珠,不由大声道:“咋还不去?”

    “可成啊,这……”

    “行了,别想没七没八的,赶紧带着孩子回去,我个大老爷们不还在这,多干会儿不就补回来了,快去,快去,别把孩子冻着了,我可就这一个独苗苗。”

    “成吧,那你自个儿小心点儿。”

    “得了,快去,别婆婆妈妈的。”

    急着带孩子回去的李晓珠懒得理他,牵着儿子的小手,踏着夕阳,回了家。

    “娘,我们先回家,没事吧?”

    明明才几岁的小孩子,好似还真懂点什么,一脸担心的小模样,逗得李晓珠一乐,“小孩子家家想这么多干嘛?小心长不高。”

    来到这个世界,陶和光才知道,所谓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并不是勤快人,真正勤快的农人日未出已劳作多时,日落还要劳作许久,最后才能真正回家吃饭,休息,睡觉。

    月上柳梢头。

    “爷,爹,二叔,三叔,饭好了。”

    说话的是大伯家的陶花,瘦瘦长长,脸上带着股菜色,没有属于少女的活气鲜亮,周身被暗沉的麻布包裹,长期磨损的地方还打着补丁。

    等到家里男人们全部离开,陶花收回小马扎,仔细检查一圈后,关上院门,彻底隔绝了月亮的窥探。

    剩菜剩饭在前世经常听到,以及衍生出来的光盘行动,放在今世只觉匪夷所思。

    饭菜居然会吃不完,至于盘子,除了湿漉漉的口水不会有一粒米饭或者菜渣。

    还算平整的木桌上放着一个桶,装着红薯加糙米混合而成的主食,旁边则是两盘过水加盐随意炒过几下的菜,菜还是大堂哥和二堂哥去摘的才冒头的新鲜野菜,这些全部加起来就是今天一大家子人的晚饭。

    能勉强糊口,不会饿得人烧心,晚上睡不着,白天干活就没劲,这也是农家人的生活小心得。

    陶和光以前总以为只有古代读书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来到着才知道,农人才是彻底的执行者。

    饭桌上只有统一的咀嚼声,夹菜时,动作快如闪电,依靠爹娘,陶和光才吃到了菜。

    唯一的菜无任何色香味可言,只要是能吃的部分,无论梗茎还是叶子都是一锅下,绝不会浪费一点点,以至于很是考虑牙齿的咬合力。

    努力咽下一口口粗拉的饭菜,经过食道进入胃里,感受一点点被填满,算是一天辛苦劳作的唯一慰藉。

    全家吃过晚饭,留下的碗筷轮到大伯一家的女人收拾,一月轮一次,上个月碗筷就都是陶和光的娘收拾的,陶和光还是个小矮个,只能打打下手。

    乖乖跟在娘后面的陶和光,回了属于自己家的小屋。

    曾富过的陶家,老屋剩下虽说已成残垣断壁,但占地面积并不小,不过多年下来,被前后左右的邻居占去不少。

    也应如此,等陶有杉和他娘回了村子,邻居虽说没有还回来偷占的地,但都护他们女子两分,加上前人积的恩,孤儿寡母才慢慢积累下一份微薄的家业,给陶有杉娶了亲。

    现在的新宅就是在原来的老宅上搭建出来的,墙体一大部分还是老墙,只修缮过后补了屋顶。

    每次孩子娶亲,陶有杉总要再修缮一间,渐渐的,前后左右各有了间新房。

    中间一长条,最左边是老两口的房间,中间的堂屋连着厨房,一家十几口人都在堂屋吃饭。

    吃完出门,左边便是大伯,二伯两家,两家还各自隔出个小房间,住着陶花和陶雨,屋后围着鸡棚,养着大鸡,小鸡十几只。

    右边则是陶和光一家三口,陶和光一家小屋隔壁是间柴房,后面连着猪圈,里面养着一只才抱回来的小猪,算是一家比较重要的资产,看的很是宝贝,经常清扫。

    农村的屋子都是用泥土砖做的,所以一般屋顶倒了,几年下来便是杂草丛生,不过这些都是在大人的口中,陶有光印象中,后面一直是大块菜地,现在天才转暖,种下的菜种还未发芽,不过后面会慢慢被大块大块的绿色覆盖,等到那时,大人会留下最好的菜,去镇上售卖,剩下的才是家里人吃,更差的则是留给了小猪和小鸡。

    不过农户总是如此,毕竟除了吃的,他们还需要其他的太多东西,盐、棉布、刀锅等等,哪一样都非常重要。

    “娃他爹,你就说哪样不重要?咱家不缺啊,我可不同意花多余钱给石宝去读书,”明显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说话的是陶和光二伯娘齐藕,做为陶家长孙的娘,比起懦弱好说话的陶梅梅,她就很是硬气。

    对面是坐在马扎上泡脚的陶盆,被晒得黢黑的脸上尽是一脸享受,听着媳妇的抱怨也不以为意,道:“那有什么办法?谁叫咱家生的是个蠢小子,哪有石宝三分灵光。”

    当娘的听见骂儿子蠢,骂的人还是他亲爹,直气的叫嚷道:“陶盆,你脑子里装的是屎吗?你……”

    “行了,行了,小点声,非得全家都听见,”陶盆黑暗里瞪了齐藕一眼,一边说着一只脚踩出盆外,一把扯过齐藕,低声道:“爹娘就中意石宝,这么多年下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能怎么办?”

    “那,那,反正我不同意,花钱给别人的儿子读书,老娘不干。”

    “什么别人儿子,那是我亲弟,咱家的和瓷都快娶亲了,那个脑袋瓜子还是一根筋,就是个种地的料,你能怎么办?”

    “呜呜,凭什么呀?”齐藕声音带上哭腔,硬憋着不敢让外人听见。

    离得最近的陶盆烦的直皱眉,“你流什么马尿?爹娘定的,三弟儿子有本事,以后石宝真有出息,我是他二伯,还不能沾上几分光,有什么好哭的?”

    “什么沾光?那我……我还不得在三弟妹面前低头赔笑啊?”一想至此,齐藕哭的更伤心。

    听着隔壁呜呜咽咽的动静,闭目睡下的陶梅梅,嘴角轻轻勾起。

    对面屋的李晓珠也在笑着,不过原因不一样。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谁知盘中餐,弟弟皆辛苦。”

    前面是陶和光的声音,后面则是陶和瓷和陶和器的跟读声。

    “哎呀,不是弟弟,是粒粒。”

    “哦,粒粒,”陶和瓷憨憨点头。

    “哎呀,我都困得不行,今天咱们那两大盘菜可都是我好不容易才抢来的,满山的小子跟蚂蚱一样,你是不知道,累死了,”陶和器转头对陶和瓷问道:“对吧,大哥,”。

    看着暗影中大哥大幅度的点头动作,整个人直晃,显得异常傻气,陶和器懒洋洋的收回视线,身体凑近陶和光,“三弟,赶紧睡吧,养脑子。”

    “嗯,养脑子,嘿嘿。”

    “唉,大哥,二哥,晚安。”

    三个半大小子,一闭眼马上进入了梦乡,隔壁的老两口才悄悄说起了话。

    “老头子,你问的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读书可真费银钱,要不是石宝,就其他那两个,我可舍不得,不如给他们讨媳妇来的实在,”想起银钱就愁眉紧锁的陶有杉,一念到石宝,马上变得得意起来。

    毕竟作为一致被评为村里最聪明男娃的石宝的爷爷,陶有杉的得意是有道理的。

    “可不,咱石宝可真争气,”黄氏也很认同,又继续问道:“那学堂你找的怎么样?可得找个好师傅,别瞎了咱家石宝子这苗子。”

    被黄氏一问,陶有杉又是一脸愁容,“好师傅哪有那么容易,就镇上我随便问问,口碑还不错的就得五两银子一年,最差的也得三两。”

    “啊,这么贵,这念了点书也不能这么抢啊,”黄氏不由提高声量。

    “小点,别吵醒孩子。”

    “知道,知道,那咱……还送不?”

    “送,债咱去年都还清,卖完猪不还余点,我再借借也就够了。”

    听完陶有杉的黄氏也不知是该喜石宝读书,还是该愁家底空空,只能深深叹口气,又问道:“你是一家之主,既然有了主意,也得跟三个儿子讲讲,免得起了怨气。”

    “啥怨气?老子供他们娶媳妇生子,还怨老子,”陶有杉一把老骨头‘碰’一下从床上坐起。

    “哎,哎,你干嘛呢?别闪了腰,明天下不下地了?”

    半晌无声,看着老伴还在那直板板坐着,黄氏懒得理会,丢下句,:“反正你自个儿定,这么大的个事,总不能说都不说声。”

    说完翻身睡去,留下背着月光,看不清神色的陶有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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