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把陶和光从梦中叫醒。
“还不快起来吃饭,三个懒蛋,我和大姐把衣裳都洗了,你们还不起来,”分隔的帘子被‘刷’的拉开,露出陶雨黄瘦的小脸蛋,稀稀疏疏的头发拢在后面扎成一个小辫,跟个老鼠尾巴似的,说着话还一甩一甩。
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搓去眼角的眼屎,勉强分开黏住的眼皮,陶和光才算真正醒过来,“二姐,早啊,”说完又打了个哈欠。
“嗯,还是三弟最乖,床上的两个懒鬼还不起,”说着上手被子一拉,就往旁边一丢,一手对着一只臭脚丫子,狠狠一巴拉。
“啊”
“啊”
两个身影‘砰’的一下从床上弹起来。
“每天大清早的都来这套,陶雨你有病啊?”陶和器气急败坏道。
“谁叫就这法子管用,你们两个睡蒙子。”
陶家所有男人,疼还能扛两下,脚底板那是碰都碰不得,要被人或轻或重挠上两下,弹的恨不得穿破墙,曾经也享受过一次同样待遇的陶和光坚决表示不来第二次。
大人都已经出去干活,给家里五个小的也都留了饭,趁着灶里的余火,拿出来还是温热的。
陶和光接过大姐盛的早饭,轻谢一声,方才坐下。
桌上又只剩下安安静静的咀嚼声。
吃完,陶和瓷、陶和器碗一放,嘴巴一抹,各自背上箩筐,麻溜的准备去老地方和小伙伴汇合,结果往后一瞟,发现陶和光跟了上来。
“咋的,三弟你也想去?”陶和瓷一把捞过陶和光的小身板,语气贼兮兮的。
陶和光经常怀疑,大伯、二伯两家是不是互换了儿子。
浓眉大眼,性子过于爽朗直白的大伯,结果生的儿子陶和器跟个狐狸似的,还是骗死人不偿命的那种,陶和光就被骗过好几次零食。
天天逢人笑着一张脸,面上一团和气的二伯,生的儿子陶和瓷却实憨的发愣,天天被陶和器使唤的团团转。
只能让人感慨基因真是很神奇的玩意。
“对呀,二哥,我也想跟你们去玩玩,”瞪着双孩子气的圆眼睛,陶和光不要脸的卖萌道。
“嘿嘿,好啊,三弟山上可有好多玩的,我带你去,”憨笑着的陶和瓷说着,用扣揉完鼻孔的手,一把也搭在陶和光的肩膀上。
本来就是量矮小的陶和光,瞬间又矮了两分。
瞧这陶和光的憋屈样,陶和器大乐,“哈哈,走吧,走吧,我看你每天都跟在大人屁股后面,今天来追我们,奇怪罢了。不过我跟你讲,去了可不能乱跑,一定要跟紧我们。”说到后面语气变得严肃,孩子跑山里丢了,近两年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陶和光重重点头,好不容易重来一次,他还是很珍惜的。
其实陶和光也不是非要跟着大人,只是前两年他还太小,陶和器嫌弃他跟着,陶和光也懒得讨嫌,今年七岁,也长高了些,能跟得上大部队,才想跟着出去看看,扩大自己的活动区域。
吩咐完小弟,陶和器又一把抓住陶和瓷,“大哥,就由你来看住小弟,最重要的事我就交给你了。”
“嗯嗯,好的,二弟,我会看住三弟的,”还是少年体型的胸脯,被陶和瓷拍的砰砰作响,听的陶和光脸直抽抽。
把任务交代完,陶和器就一溜烟的跑出去,兴颠颠的和前方小伙伴打闹起来,你拍我一下,我踹你一脚。
陶和光一路上被大哥跟看贼似的抓着,吭哧吭哧赶路,好不容易坐下缓口气,结果那口气还没被吐出来,又被人一巴掌给拍了下去,憋的直翻白眼。
“嘿,陶家的念书种子,今天怎么舍得出来,不捧着你那两本破书看啊。”
来人是陶家右边邻居陶大金爷爷的三孙子,年纪和桃和光差不多大,叫陶皮,名如其人,皮的不行,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衬的陶有杉一家都是乖宝宝,何况其中翘楚陶和光,更是碾压。
经常被哭叫声惊扰的陶和光,对眼前这位已是闻声已久,加上前几天发生的事,算得上冤家碰面。
“我跟我大哥二哥出来瞧瞧,书也都已经放在这里面,”陶和光点点额头,“不用带。”
“切,神气什么?”陶皮嘴角狠狠一撇。
“嗯?不是你先问的,我就答了,怎么神气了?”陶和光无辜的瞪着眼睛,一副大人眼中好宝宝的样子。
看的陶皮火冒三丈,再想起往日,爹娘老在他面前提对方多好多乖多聪明,然后狠狠揍自己的日子。
新仇加旧恨,直接上手推了一把。
傻盯着的陶和瓷,才发现弟弟受欺负了,立马上前推了回去,本来应该互为平手的状况一下被打破了。
被推的连滚两圈的陶皮一把翻身坐起,大吼一声,“大哥,二哥,四弟,有人欺负我。”
本来不远处玩的正乐呵的三人,瞬间手上东西一扔,跑了过来。
撅着屁股找蚯蚓的陶和器,听着不是自家人声音,本来懒得搭理,只想凑热闹的瞧上两眼,结果定睛一看,嗬!自家兄弟,立马也追了上去。
3+4的混战,拉开了帷幕。
“陶爷爷,你家读书种子被打,打的可凶着嘞,”过来通知大人的是孩子群里跑的最快的陶佳田,是陶家后面陶节家的大孙子。
陶有杉一听,自家陶和光被打,打的还不轻,下意思手一松,把手砸在脚背,也没反应,只一把拉过陶佳田,“快带路。”
周围听到的一传十,十传百,先说是被打了,再传就是被打出血了,后面甚至传出打死了。
消息轰动了整个小山村,呼啦啦的一大票人跟在后面,寂静的小山沟瞬间热闹起来。
等到大部队一到场,围着的小子们,各找各爹妈,小声报告情况。
才知道,原来是虚惊一场。
“干……干嘛?大人来了我也不怕,”脖子梗着的陶皮,像一只被逗得炸毛的小公鸡,声音虚的不行,自也没人听清。
陶有杉先看向满身杂草,头发凌乱,还有空瞪着大眼睛冲他笑的陶和光,总算放下一颗心,把人拉到身前,从上到下细细摸了一把,确定没事,方才重重打了下陶和光的小屁股,打得陶和光再也笑不出来,扭捏着要跑,又被一把拉了过来。
“怎么好好跟人打架?”
“嗯,是……”陶和光有些支支吾吾,大人灵魂的她,言语激怒了一个小孩子,确实觉得说不出口。
但真的,有些小孩儿实在皮的让人讨厌,陶和光都数不清被砸过几次石子了?
一次,两次,陶和光还以为自己倒霉,直到第四次才算找到了暗地里的‘凶手’,关键这‘凶手’下手一点分寸都没有,扔的石子老大,砸的人生疼。
陶和光用告大人威胁,逼得对方不敢跑,但念着对方还是小孩儿,只口头警告几句,就放过了他,不想今天居然又找上门,还直接上手。
果然古人言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不欺我也。
放过他,只会以为自己好欺负。
听着孙子一五一十交代完,陶有杉心里有了数,知道自家在理,更是稳了几分。
这时,一双粗糙有力的大手拨开人群,大步流星走了过来,‘啪’一巴掌抽在了陶皮缩着的脑袋,又细细看了陶和光一眼。
“石宝,没事吧?”
“啊,大金爷爷,我没事。”
“爷爷,我有事……”
‘啪’又一巴掌。
“有杉老弟,定是我家这小子淘气,石宝我是知道的,最乖不过的孩子,今天可是吃了苦头,”来人一身威武,但神色和蔼,语气愧疚道。
“哈哈,没事,没事,大金老哥,孩子打闹罢了。”
两家大人握手言和,结束这场孩童闹剧,没热闹瞧,人群一下全都散开,继续干活去了。
照例,陶家全家结束一天劳作,正静静吃着晚饭。
吃完,四散开来,准备各回各的小屋。
‘咚,咚’
“陶老弟,是我,陶大金。”
一听到这声音,陶有杉立马吩咐跑在最前的陶和器:“快去给你大金爷爷开门。”
“好嘞,爷爷。”
木门‘吱嘎’一声打开,方看到是陶明达,陶大金,陶理,陶会福几人,陶和器一看几位爷爷辈的上门来,吓得差点把门合上,幸好开门的惯性阻止了这个恐怖的想法。
“哎呦喂,几位老哥哥,怎么劳您几位大晚上过来,有大事,叫个孙儿过来说声不就事了,”陶有杉迎上来,说完,又赶忙吩咐家里人:“快去准备茶水,再拿些花生来,招待我这几位好哥哥。”
“怪我们,来得突然,茶水不急,我们今天说的事才重要,”先开口的是村长陶明达,年纪也是最长,平日处事公允,很得陶家村人敬重。
陶明达率先坐在上首,陶有杉陪着,剩下也都围成一圈坐下。
“村长爷爷请喝水,”陶和光小心的把碗放在陶村长的右手边,准备下去,不打扰大人说话,结果被村长拉住了小手,又轻轻摸着他脑袋,看着他,又像是透过他在看着什么。
村长陶明达年约六十六,有三女一儿,儿子最小,名叫陶爱学,但本人长嚷嚷着要改名,叫爱钱,三十多的年纪,还被爹打的嗷嗷叫。
这陶爱钱,不,爱学,娶妻生的两个儿子和他一模一样,天天捣鼓怎么赚钱卖东西,更是气得村长打断了好几根手杖。
至从知道陶和光自学就认识了一百多个字后,简直惊为天人,以后每次碰到,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看到他就像会放光,还老给他塞吃的。
让一开始的陶和光还以为碰到了怪爷爷,不敢接,天天绕着走,后面慢慢才知道,人家是太喜欢会读书的孩子才如此。
这个新世界,村长是第一个告诉他,要努力读书的人,陶和光内心一直很是感激。
在这个里,渐渐长大,陶和光深深明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弱鸡自己,除了读书没有其他路可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