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

    今已安阳五年,又是阳春三月的日子,交错纵横的农田里又是一片繁忙的景象。

    从天上看,人就如同盘子里蚂蚁,辛苦为一年生计忙忙碌碌,其中自然包括李晓珠。

    不过,相比于其他人面目表情的埋头苦干,李晓珠却是忙得乐乐呵呵,身上好似有使不完的尽。

    “爹,娘,你们快过来歇歇。”

    一听到这声音,李晓珠猛然直起腰,迎着有些刺目的阳光,倔强的看向他。

    站在田堤边是个即将走向少年的孩童,肤色虽不算白皙却很健康,鼻梁高挺,远看去就像一棵挺拔的小白杨,在这个小村庄出现,理所当然吸走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

    “是有杉老哥家的小孙子吧,我这瞧着都跟个仙童似的,以后指定有出息,他娘你以后可有福气了,”说话的人挑着担子,在老远看到陶瓷光,就高声打起招呼。

    本来看到儿子,李晓珠高翘起来的嘴角又上扬了几分,一听对面那人的话,更是喜不自胜,“哪里哪里,个农家孩子,可不敢跟仙童沾边,大娘,我这有水,过来喝两口,解解渴。”

    “哈哈,不用,我这担子里挑着人中黄嘞,省得污了孩子眼,”大娘说着,掀起衣摆抹抹汗,朝他们摆摆手,又挑起担子,几步转过弯没了影。

    人一离开,李晓珠立马拉着儿子躲棚子下面,面露心疼,“你跑来做啥子,好不容易捂白了些,以后去了读书人堆,可不白白让人笑话。”

    显然,虽才读了两年书,李晓珠对陶和光科举之事由一开始的担心变为信心十足,已然觉得自己儿子以后肯定是读书人,都在担心他交友的事儿了。

    “娘,”陶和光无奈一笑,对于这一世还没他前世年纪大的娘亲,内心其实还有几分宠溺,伸手挽起李晓珠鬓边的碎发,调皮的眨眨眼睛,“若是那样,我就找黑的一块,显得我白,不就不怕被笑话了。”

    想到儿子被一群黑碳围着说话的画面,李晓珠不由自主笑起来,笑声轻松愉悦。

    脸庞被琐碎沉重的劳作生涯雕刻上丝丝缕缕的纹路,此刻突然消失,显出它本该的年轻漂亮。

    笑够了,李晓珠捧着儿子送的水,只觉和蜜一般,甜得她又想笑。

    陶和光看着这世的母亲,她边喝着水,嘴角也没放下来过,表情像是喝到什么琼浆玉露一样。

    给全家的陶壶抖灌满水,陶和光才算结束放松时刻,回家静下心继续看书。

    有前世的经验,陶和光明白身体的重要性,劳逸结合,加上近两年饮食变好,总算让身高跟上了年纪,不用再忧虑以后,人群里抬头一望,自个儿最矮的苦逼处境。

    只是看着手上的书,陶和光不由想起远行访友的先生,听说去的地方来回五六百里,舟车劳顿,也不知道先生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阿嚏。”

    坐马车坐得百无聊赖的何先生,突然打了个喷嚏,马上迷信的下了决断,

    “定是和光念着我。”

    前面赶车的壮汉又听到这个名字,很是奇怪,询问道:“先生,这是您哪个孙儿吗?听您一路都在念叨。”

    一听壮汉问话,何先生一声叹息,“要是我孙儿,就是让我此刻闭眼,又有什么可遗憾的。”

    “啊,不是先生家孙儿,”赶着马车的壮汉一回头,被络腮胡子遮挡住大半的脸也挡不住他满脸的探索欲。

    本来就无趣至极的何先生,就和车夫加保镖的刘大山聊起来。

    而为何刘大山是车夫加保镖,这就要说起在交通不便的古代,外出是有很大风险的,就算有足够的银两和护卫,也不一定会一帆风顺。

    就算如此,人们总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理由,必须外出,此时,囊中羞涩的人们就可以考虑车马行了,队伍中的何先生就是其中一员。

    不过,在这这蜿蜒几十米的车队中,如何先生所坐的车厢,只有五辆,位于最为安全的中间部分,算在现代怎么也算商务座。

    其次也有一等,二等,级别越低,价格越便宜,行路体验自然也就越差。

    路上饮食车队不包,不过如果给钱,自然另说。

    这样的队伍行进路程,一般都有几百甚至上千公里,经过的地段大多荒无人烟,一两天还能忍受,若是十天半个月,一个月下来,再闷的人也得憋坏。

    这不,本来陌生的两人,何先生和刘大山,就聊的正欢。

    或者说单方面的受惊,更为准确。

    先听他以为的孙儿是何先生的徒弟,刘大山就是一惊。

    默默想着,果然读书人就是不一样,他们这行常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师傅不到干不成,根本不会把自己所会所学全部教给徒弟。

    又听这徒弟还是个贫农之子,读书钱都是一村子人凑的,书是先生给的,平日里除去读书,农忙时还干家务活,又是啧啧称奇。

    他总以为读书人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跟个大家小姐一样。

    不过人家小姐是在布上刺,读书人在纸上写,反正天天在屋子里待着,白的跟啥一样,晚上出来,会吓死人的那种。

    咳,咳!当然啦,像何先生这样的读书人也是有的,果然什么样的师傅就有什么样的徒弟,何先生这样好的师傅就有好徒弟。

    最后再听何先生说起的陶和光,不仅人十分聪慧,一点就透,读书天天鸡鸣而起,日日手不释卷,又是一惊,惊吓过后就是佩服,恨不得五体投地。

    “您这徒弟当真勤奋,我家那皮猴不求五六,要有一二分,就是我老刘家祖坟冒青烟了,真想回去看看,你这徒弟,何许模样?”

    “哈哈,模样不过端正罢了。”

    一番分享,何先生又觉口干,拿出葫芦灌了几口水,才接着继续,“若是如我等成人,想要参加科举,便是日日不闭眼,也没什么可说的。”

    听这话,刘大山先是点头如小鸡啄米,“是极,是极,我可做不到,一看书就头疼,更甭说小时候,我爹娘都不知道打断了几十根棍子,”说过又猛然摇摇头,“就是现在让我去读书也不成,屁股下面长钉子,我家那小子跟我一模一样,气死个人。”

    “哈哈,刘兄是个爽快人,自有其他长处,”何先生指指刘大山魁硕的身材,微微一笑,又道:“我那弟子,七岁跟我读书,一直如此刻苦,我自然心疼又欢喜,更想他以后读书之路顺畅几分。”

    一听何先生此言,刘大山恍然大悟,“那先生此次出行,就是为了这个弟子咯。”

    何先生含笑点头。

    “先生当真是良师,您这学生自己有本事,又碰到您这样的好先生,以后必有出息,说不得以后是个大官咧。”

    “可当不得此言,”何先生连连摇手,转头看向远处连绵不断的高大群山,在天地之下,也只如盆中沙景,人生在其间,何其渺小。

    “不负此心,不负此生,便足矣。”

    后面一路,何先生和刘大山更是相谈盛欢,寂寞漫长的旅途变得不再难熬。

    本到了明广道下相府,何先生付完剩下一半车资,两人就该就此别过,但刘大山又驾着马车,把车上还在一直连连拒绝的何先生送去落脚地。

    “何先生,您就不要再推辞,我刘大山不乐意的事儿,拿刀架我脖子上,也休想我去做。相反,若是我乐意,倒贴银子我也愿意。而且和先生一路相交,也没看不起我这大老粗,您这朋友我是交定了,就是不知道,您嫌不嫌弃我这大字不识一个的臭车夫。”

    到了城中街道,来往车辆行人众多,熙熙攘攘,刘大山不像之前驾车还经常回头与何先生说话,但声音中的真诚,却一字不漏的传达到何先生耳中。

    已不虚此行,何先生感慨。

    “怎么会不愿意?我年长你十多岁,以后就叫你大山,我姓何名长清,咱们不学读书人那般称呼,你便叫我何大哥就是,如何?”

    刘大山爽朗一笑,挥起的马鞭‘呼,呼,’作响,似乎和它的主人一样高兴,“诶,好的,何大哥,以后但凡有远行,您就来找大山,大山保证,便是舍去一条性命,也一定护何大哥周全。”

    “不可,不可,性命如何重要,不可轻言许诺,咱们君子之交淡如水,能有你一路同行,我倒怕自己会喜欢这样的生活,天天不着家,我那徒弟不得怪我这师傅不负责。”

    两人之间的一丝隔阂彻底打破,开心扯起嘴皮子。

    “大哥您这一说,确实是,我要成天不着家,我家那凶婆娘怕是得把我耳朵扯烂,大哥,到时候您可要去帮我说道说道。”

    车里何先生语气装作很是勉强,“好吧。”

    “哈哈哈。”

    一个是年约五六旬,身着青色长衫的读书人,一个是个年约三十多的彪悍壮汉,却在一起说说笑笑,引得周围行人诧异不止。

    马车路过其中一座茶楼,坐在临窗的三人便把下面一幕看得清清楚楚,最年轻的那个少年一脸不屑,年长的则是看过一眼后,收回目光,不再关注。

    只有坐在下首中年人,留着长长的胡须,目送下方路过的马车,轻叹一口气,端起手中的茶杯,一把扬在地上,压下翻滚的尘烟。

    哪怕送友三千里,终要分别。

    刘大山把何先生的行李一把背进屋,全部放好,又帮着整理好,在屋子里又坐着说会话,直到临近晚饭时间,在何先生的挽留中狼狈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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