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何先生赶路那几天,陶和光一边念叨着,一边也在忙着自己的事儿。
以前看的古代小说,总有人幻想着,到了古代,没有环境污染,必定是山清水秀,处处鸟语花香,有各种小动物四处活动,生意盎然,简直就是度假圣地。
其实不然。
在古代农村,树木是燃料,花草是人或者家畜的食物,动物那就更好了,是桌上的荤菜。
所以,真实的情况其实是,只要有人生活的范围,除去田地里面的庄稼和山上一些有价值的树,其他的地会变得越发荒芜,范围也在一年一年扩大。
就在陶和光生活的九年里,他就在不断见证,荒山一座接着一座裸露出来,除去灭不尽的各种虫子,其他的野鸡,豚鼠,蛇类等等,难见踪迹。
而人类,还在不断扩大自己的领土范围,艰难求生。
看着这些,无能为力的陶和光只能钻进书的海洋,麻痹自己。
他的力量还很弱小,有什么办法能够改变自己家或是自己村子,这种落后的处境呢。
陶和光暗自思索着。
新的一天开始,天空一轮弯月还在等待太阳的接班。
“三弟吃饭了。”
屋子里边做俯卧撑,边默默背诵的陶和光不得已停下动作,“好的,大姐,我就来。”
陶和光起身拍拍手掌,理理衣裳,摸摸扁扁的肚子,给自己鼓鼓气,方才勇敢的打开了自己的小房门。
为何说是‘小’房门?
只因为这房门确实很小,房间宽度本就只有两米左右,还开了一扇比门宽的窗户,剩下的空间自然窘迫,若是来了个胖子,翻窗还方便些。
窗前就是陶和光的书桌,在休沐的日子里,他就在这张书桌前读书写字。
里面就是陶和光的床榻,说是床,其实只是几块木板拼接而成,下面垫着泥土砖,床下放着他唯一的一双布鞋,平日里陶和光都是穿着自家奶奶、娘亲编的草鞋。
走出房门,门外的少女看着陶和光轻轻一笑,“怎么大清早一脑门子汗?跑哪做贼去了?”
“二姐,莫拿我取笑,咱们快去吧!”
“哼!一会儿又能看到你那倒霉样了,哈哈。”
两年的时光,让之前的假小子陶雨有了一丝少女的模样,再也不像之前,一言不合就挠人脚底板了,但脾气照样让陶和光吃不消。
此时就是如此,准备踏进中堂的脚,犹犹豫豫,却被身后一双手无情的硬生生推了进去。
进了中堂,大人们倒是丝毫未变。
甚至于因为不再负债累累,儿子的出息懂事,李晓珠和陶缸看着还年轻了几分,至于脸上的表情,看到陶和光,反正还是那样,一句不讲就只笑。
“二弟妹,可别乐了,咱不还得吃饭啊!”
说话说得很是欠扁的,目光一转,果然还是齐藕。
刚对着李晓珠醋不拉几的说完,转头就去拉陶和光,“哎呀,和光,快快快,坐下!二伯母一早给你蒸了蛋,还加了香油呢!快坐下吃,可不要冷了,吃坏肚子。”
态度和之前的大相径庭,众人的表情从开始的惊讶,转而无语,最后只剩下平静。
而被殷勤的主角——陶和光,则是从开始的惊吓到现在的无可奈何,“谢谢,二伯母,你也坐下吃吧,和光自己来。”
“坐下,坐下,坐二伯母身边。”
陶和光毕竟才九岁,硬生生的被齐藕拉到了自己旁边,压着肩膀坐下,关怀备至的伺候着,比对自己儿子还热情十分。
嗯,不对,应该是一百分。
一顿饭吃得陶和光,食不下咽,坐立难安。
除了因为蒸蛋吃了整整两年,还有就是每天二伯母的诡异态度,成功让陶和光听见吃早饭,就汗毛倒竖,恨不得拔腿就跑。
可惜,最终他屈服于饥饿,只能每天鼓足勇气,忍辱负重的去吃早饭。
“哈哈,瞧你那样,真逗!哈哈哈哈哈哈”
这边陶和器笑着,一阵更大的笑声跟着响起,“哈哈哈哈哈哈哈,真逗。”
“大哥,你知道我在笑啥吗?你也跟着笑,”陶和器一脸无语,结果就看到,陶和瓷直指自己,更无语了。
‘噗嗤’。
果然开心和无语,只会发生转移,不会消失。
现在,开心重新转移到了陶和光脸上。
不过他很聪明的捂住自己嘴,‘咳,咳’两声,藏起自己的开心,避免和陶和器一样,开心发生转移。
相对于这两年变白了的陶和光,陶和瓷和陶和器则是变得更黑,外表看起来比陶和光更高,更壮硕几分。
特别是原本力气就大的陶和瓷,近两年,陶家饮食改善,脑袋是一点没长,全长肌肉去。
虽说不灵光的脑袋把家里人气的要死,特别是每天一起的陶和器,但带出去却很有威慑力。
每次出去捉野鸡,捕鱼,陶和器定的地方就没人敢抢,算是公认的孩子王。
当然,一开始并不是这样,但最终依靠着陶和器的一肚子坏水,加上陶和瓷打起架来不要命的作风,最终夺得了这个‘皇冠’和特权。
现在的陶家村,读书的有两个,第一个就是陶得举,被村子里顽童取外号叫小白脸,第二个就是陶和光,因为两个哥哥,没人敢给他取外号。
三个兄弟吵闹一会儿,又分开各干各的去了。
随着年纪的长大,作为男生,自然要慢慢参与到家中沉重的劳作中去,不可能还像孩童时一样,打打猪菜,捉虫喂鸡就可以了。
剩下的陶和光则是继续读书,写字。
这两年的学习,陶和光已经学到《说文解字》,虽说已经可以全部学完,但要说真正掌握的,只是皮毛。
全书共分540个部首,收字9353个,另有 “重文”1163个,此书相当于陶和光前世的字典。
除去硬背全文,还要理解每个字的含义,能解释出这个字的本义,再掌握字形与字义或字音之间的关系,直背得让人脑瓜子疼。
不过这样的感觉,陶和光已经‘疼’习惯了,甚至有时能从中找到快感。
一点一点去掌握这些晦涩难懂的字或者词语,把它们完全全的剖析开,和古人的思维连接起来,那种感觉,让陶和光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逐渐痛苦的学习变得快乐,让时间也变得短暂。
太阳一步步走向自己的c位,璀璨的阳光,提醒人们归家,午餐时间已到。
平日,陶和光大多是在学堂凑合解决自己的午食,就算休沐,也会上午赶到先生家,帮忙做一些杂物,然后继续在先生的教导下读书写字,还能蹭上一顿不错的午饭。
这段时间先生外出访友,给学生们放了很长一段假,倒是让陶和光又有机会和家人们一起共食午餐。
这样的机会,齐藕自然也很珍惜。
结果就是,本来就担心想念先生的陶和光,越发想念先生。
先生,你怎么还不回来?呜呜呜呜X﹏X
一顿饭结束,李晓珠整理碗筷,陶和光帮着打下手,一直跟着殷勤的齐藕,瞬间没了身影。
陶和光这才舒了口气。
厨房里,李晓珠手里洗着碗,笑着递给儿子清洗,看着儿子熟练的动作,“怎么?不喜欢二伯母。”
还低头忙活着的陶和光,“啊”一声,抬起头看向娘亲笑眯眯的眼睛,摇摇头,“就是不习惯,而且我知道,因为我读书好,她才如此,若是哪一天我没考上,二伯母怕马上就要换上另一副面孔。”
“嗯,那又如何呢?”
平静的语气让陶和光一愣,定定看着娘亲。
是啊,那又如何?
她的态度对他来说,无足轻重。
娘俩在厨房里继续说着话,却被淘有杉突然的发话打断。
“老三媳妇,快端杯水来。”
李晓珠赶忙拿洗干净的碗,装上灶里还温着的水,端了出去,陶和光紧跟在娘亲身后。
出去以后,一个穿着洗得快褪色的红布衣裳的肥硕妇人,头上簪着朵红花,黄色的花蕊还有红脸蛋随着她的说话动作,一颤一颤。
“陶大哥,今天我可是带着喜事儿过来的,您这杯水我喝的可不亏心,”说完,妇人抢过水,咕噜咕噜两口下肚。
空碗往李晓珠手里一递,眼珠子一翻就看到跟着的陶和光。
“哟,这就是你们家那读书种子,瞧着就跟那农家小子不一样,斯斯文文,干干净净的。还是陶大哥你会教孩子,哈哈哈。”
说着,又比划了个大拇指,衣袖随着她的动作往下一呲溜,露出两个绿不拉几的镯子。
“您是?”
“哎呦呦,您居然还不知道我,”妇人瞪大一双眯眯眼,两只手四下一划拉,“这十里八乡的,可就属我媒做的最好,那是说一对成一对,没人理我,可是这个。”
又是一个大拇指,不过这次给了她自己。
“如果大哥不认得我,我就给您自我介绍一下,“妇人甩着帕子站起来,一双肥唇开合,“我叫刁,人称刁媒婆。您可别听我的姓不好,给孙女找媳妇,您就非得找我这嘴刁眼刁的,可不能找那尽好说话,那种嘴里净是好话的,说的天花乱坠,您呀!一个字都别信。”
“再给倒我碗水,”刁媒婆回头又冲李晓珠吩咐,冲陶和光咧嘴一笑,又对着陶有杉巴拉巴拉。
后面就是一大段抬高自己,贬低别人的废话,听的陶和光连连叫好。
真是好一段,古代版就职演讲。
以前的‘她’要有这本事,那找工作不一找一个准,所以谁说古人不善言辞的,他现在眼前就有一个反例子。
但听到后面,陶和光笑容消失,眉头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