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哭得心烦意乱,褚青晏叹一口气,替她擦去脸上眼泪,在触碰她脸上疤痕时,感觉到怀中的人明显一颤。
他有些疼惜地看着她,眸子里像描着万象星河,深得望不见底:“还疼么?”
洛玖卿下意识回避了他的目光:“……不疼。”
她说话时抽了丝冷气,浑身抖得厉害。
纵使伤口早就结疤,纵使陈年记忆消散,可对于受伤那一刻遭受的痛,却是刻入骨子里的,无论何时,这块疤都带给她无限伤害。
洛玖卿攥着他的衣襟,像是鼓足了勇气,低声道:“王爷,不要走好不好?”
褚青晏没有回答她,而是软语道:“中午我陪你用膳。”
洛玖卿回转身背对着他,余光瞄着他的反应,咬了咬唇,故做发脾气的样子将桌上的书卷扫在地上。
褚青晏依旧没有松口,只是默默地将地上的东西拾起。
季玄说过,发脾气使小性子在爱你的男人面前有用,但若是不够爱你的,则只会徒增他的厌烦,要适可而止。
洛玖卿惊觉,她好像也从未在季玄面前使过小性子,无论真假。
因为她从来都知道,他不爱她,不想平添他的厌烦。
怀里的人突然安静了下来,褚青晏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我带你一起去。”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惊了,他怎么冒出这样的念头,去夙州不是小事,这一路说没有危险肯定是假的,他尚且自顾不暇,怎么护她周全。
更何况她身体娇弱,又怎么经得住路上的辛苦。
洛玖卿内心更是暗骂了一句脏话,谁要跟你一起去啊啊啊啊!
褚青晏将决定权交给她:“这一路危机重重,赶路辛苦,你若愿意,我便带你一起去,我不敢保证路上一定不会有意外,但无论发生什么,我会拼尽全力护你。”
洛玖卿有点儿骑虎难下了,是她哭闹着不要跟他分开,他提出了解决方案,她又断然拒绝的话,就更没有留他的理由了。
“嗯。”洛玖卿点点头,暂且先应下,她破涕为笑,“那王爷方才说要陪我用膳,还作数么?”
“作数。”
洛玖卿从他身上起身:“那我先去准备。”
她走之前看着案上的食盒,想起那碗宛如涮锅水的绿豆汤,将食盒揭开端出瓷碗:“王爷,我亲手做的绿豆汤,你尝尝。”
褚青晏接过碗尝了一口,抿着嘴没有说话,这味道……实在一言难尽,如果非要他形容的话,这就是他此生喝过最难喝的绿豆汤。
洛玖卿将嘴一瘪:“王爷可是不喜欢?果然我笨手笨脚连绿豆汤都做不好……”
褚青晏沉默着三两下将碗中的绿豆汤喝完,放下空瓷碗,郑重看着她:“喜欢。”
洛玖卿笑了:“那我去准备出门的东西了。”
她拉着夭英欢欢喜喜地走了,褚青晏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也忍不住弯了唇角,他喜欢她做的吃食,她就那么开心么?
出了书房的门,洛玖卿立刻收了脸上的笑容,凝重道:“夭英,你知道阁里的断魂草么?”
“知道。”夭英奇怪她怎么问起这个。
“想办法帮我弄到,以及,准备避子汤。”
“……是。”夭英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提醒,“断魂草的使用过程……”
“我知道。”洛玖卿望着被王府里树荫切割成不规则形状的天,“去办吧。”
她知道断魂草服用后,人会陷入梦魇之中,困于自己的心结,痛苦不堪,但如今她只能试一试,只是在那之前,她需要得到王爷的承诺与怜惜。
她捏紧了袖中的口脂,没有爱又有什么要紧,她自有法子对付他。
洛玖卿回到清松堂,重新净了面,细细描妆,春枝见她沾上水润嫣红的口脂在唇上抹匀,有些心虚地低了头。
吃饭时,洛玖卿心事重重,直到将饭吃完,才怯怯地看褚青晏一眼:“王爷,我想好了,你此去夙州定是有要事,我不想成为王爷的累赘。”
她双目含羞带情地望着他:“我愿意留在尚京乖乖等你,你一定、一定要早些回来。”
说到动情处,双手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用温软的掌心蹭他手背的骨节。
厨房正好在这时将莲子豆腐羹送了上来,传膳前,洛玖卿特意嘱咐春枝,莲子豆腐羹只能上一碗。
春枝放下碗,见王妃靠着王爷似要说体己话,便将屋里的人都带了出去,掩上门。
洛玖卿双手捧着碗,有些为难:“没想到王爷要跟我一起用午膳,甜点只备了一碗,王爷吃吧。”
褚青晏看了看白嫩嫩的豆腐,和碗后她黑葡萄似的一双灵动眼睛,她为着只有一碗的甜点有些郁闷,微嘟的嘴边鼓起一点脸颊肉,比碗里的豆腐更白嫩诱人:“你吃。”
“嗯!”她听见让她吃,满足地眯了眯眼睛,笑得毫无遮掩,将碗放低,埋头猛吃。
“慢点吃,无人与你抢,若是喜欢,让厨房再做。”
她三五口就将碗中的豆腐羹吃完,仰起头:“好。”
吃得嘴角全是莹白的碎豆腐,褚青晏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喉头,有那么好吃么?
她新涂的口脂晕了些出来,与白豆腐交相辉映,被冲淡了些的口脂,粉嫩莹润得刚刚好。
“王爷,你想吃么?”
他几乎想也不想答道:“想。”
洛玖卿双手扶在他肩头,闭眼将唇与他相贴,褚青晏沿着她的唇将她残留在嘴角的豆羹舔舐干净。
豆羹软甜,混着莲子的清香,他从未觉得如此清甜诱人,引得人想更进一步。
他很轻易便抵开了她的牙关,唇齿交缠,将她口舌间清凉香甜的的味道卷入自己口中。
他扣着她的脖颈,吻得动情,直到洛玖卿有些喘不过气,二人才稍稍分开。
洛玖卿喘.息着低声问:“好吃么,王爷。”
他嗓音喑哑低沉:“好吃。”
她望着他眼底流转的光一沉,倾身向她压下,洛玖卿后腰悬空上身几乎与地持平,若非他一只手稳稳托住她的腰身,只怕早就要后仰摔倒了。
“王爷……”洛玖卿突然呢喃叫他。
褚青晏才惊觉,她肩头的衣裳已被他褪去一半,一种白日宣.淫的羞耻感涌上他的心头,面上也红了几分。
洛玖卿垂眸看着他,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却不是在责怪他行为唐突:“窗户没关……”
褚青晏忍不住笑了,右臂一托,单手将人稳稳抱起。
洛玖卿身体突然悬空,低低惊呼了一声,接着便听见“吱呀”几声关窗的动静,屋里的光由明晃晃变得幽幽然,一如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隐秘而暧昧。
情到最深处,二人皆要把持不住时,洛玖卿却突然停下了与他的配合。
褚青晏看她眸光一顿:“怎么了?”
动作却并未停顿。
洛玖卿像漂浮于海浪间的浮木,很艰难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王爷,我、我觉得我要死了……”
褚青晏拍了她一下,俯身吻住她:“不许胡说。”
“那若是我真的要死了,王爷会陪着我吗?”她眼眶泛红,一滴眼泪悬挂眼角,将落未落。
褚青晏不喜欢她这个问题,只用更激烈的动作回应她,他双手撑在她肩膀两侧,俯身下去,弓起脊背,吻去她眼角那颗有些碍眼的泪。
洛玖卿受不住,但却不依不饶地问,声音里夹杂着古怪的气音:“只要陪着我就好,不是、不是……不是要王爷陪我殉情……就陪着我……陪我最后一程,记、记住我……”
洛玖卿本还有好多情深意切的话想说,被汹涌情.潮冲得根本不成语句,最后全变成了令人羞耻的声音。
直到褚青晏喷着沉重的呼吸倒在她身上,她几乎脱力睡过去,才在耳边听见他带着鼻音,有些缱绻却坚定的声音:“陪。”
洛玖卿终于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身侧已经空了,她手指动了动,嗓子有些哑,正准备挣扎着起身,人已经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扶了起来。
洛玖卿看着夭英笑了,夭英没好气递给她一碗水,见她喝了水,再将深棕色的避子汤换她手里的空碗。
收避子汤碗时,夭英给她手里塞了颗糖,脸上神色却还是紧绷。
洛玖卿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剥了糖纸,将糖含在嘴里,用手杵了杵她:“夭英,别生气啦,我那不都是为了任务么。”
她漂亮,又会撒娇,脸皮厚,总能将一些亲昵的举动,做得很自然,从前夭英是不喜欢她这样瓷瓶般脆弱,且娇气的人的,但是对她,夭英很难真的讨厌她。
一想到她为了任务,一会儿还要用那断魂草,夭英就更加没有立场生气了,这是她们二人的任务,她不过是被王爷误解一二,洛玖卿却是要实实在在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哄骗王爷。
等到有一日,王爷知道了所有真相,他记恨的也一定不是王妃身边这个来历不明的小丫鬟,而是他被骗这些日子,日日与他同床共枕,与他水乳交融的洛玖卿。
大抵现在有多亲密无间,真相被揭开的时候,就会有多少切骨之恨吧。
夭英将最后一碗断魂草水递给她:“你确定这个法子真的有用?”
“我赌他就算不爱我,也还舍不得我这副身体。”洛玖卿惨淡一笑,“况且,王妃要死了,他还走,这得多薄情啊?皇帝陛下也不会允的。”
洛玖卿将断魂草一饮而尽,她抹了抹唇:“夭英,若是褚青晏还是执意要走,想办法将我要死了的消息传遍尚京,传得越多人知道越好,我要让他就算迫于众口铄金,也要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