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量

    收到林舒好友申请的时候,邵旭北并不意外。

    他点击通过,不等询问来意,对面便毫不客气地扔过来几张自己和表白墙对话的截图。

    没有寒暄与客套,这是一种简单而高效的交流方式。

    在对话中,明显可以看出林舒强硬又不容拒绝的对话风格。哪怕这件事与她无关,她照样能通过给表白墙施压的手段,要到了投稿人的联系方式。

    不过,在此之前,邵旭北已经要到了。

    昨晚挂断电话以后,邵旭北就以当事人的身份要求表白墙删除这条投稿,表明自己会采用法律手段追责的态度。

    表白墙并未回复。

    这也在邵旭北的预料之内。大学表白墙有一些是校方运营,也有一些是私人团队,对于后者来说,流量十分重要,直接相当于金钱。

    除此之外,他们也会害怕担责。

    邵旭北知道催其回复作用不大,于是便趁这这段时间,一边联系厂里的法务,一边将评论区里的过分言论一一留档。

    晚上九点多,林信回宿舍了。

    邵旭北一边在评论区寻找蛛丝马迹,一边分神留意着。

    他照常换衣服,照常洗漱,等他回到自己床位后,就只能听到他那里隐约传来游戏的音效声。

    看起来似乎与平常没什么不同。

    邵旭北没有直接挑明。

    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是废话。

    再加上……

    邵旭北摇摇脑袋,将江自鸣的身影赶出自己的脑海。

    一边忙碌着,一边在三个多小时后,等到了表白墙的回复。

    一长串的文字,意思大概就是说,表白墙由一个团队好几个人共同运营,初心也是为广大校友提供服务。只不过因为每天投稿都很多,他们在发布的时候并没有严格筛选过,这才导致了这次的灾难。

    他们积极承认这确实是他们的失误,后续会持续改进,希望邵旭北能给他们一次机会。

    其次呢,这条投稿不是他们不想删,而是有另一方联系到了他们,要求他们暂且保留。

    在邵旭北的追问下,表白墙只好透露这个人的身份,就是林舒。

    邵旭北大概能猜到她想干嘛。

    林舒:你加一下这个号。

    Arctic:加过了,有一个共同好友。

    企鹅软件更新以后,在添加好友的页面,会自动显示双方有多少共同好友。

    邵旭北在上大学之前很少用企鹅软件,列表里只加了极少数的初高中同学,剩下的就是大学同学了,同样数量稀少,除了同专业的助教、几个舍友,就只剩下江自鸣,还有经常连带着一起打游戏的丁瑞雪。

    这也让排查变得简单无比。

    宋洋的列表里没有几个助教,但是他添加好友的页面,同样显示有一个共同好友。

    事情已经很明了了。

    邵旭北没有耐心去深究到底是谁,在他看来,宿舍里剩下的几个蛇鼠一窝,不管到底是谁做的,林信都撇不清关系。

    获取证据也很简单,没有想象中那样复杂。

    但邵旭北像是被一个看不见的圈困住了,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

    都怨江自鸣。

    想到这里,他抬起手,不满地扯了一下江自鸣的发尾。

    感觉有人在揪自己头发的江自鸣也不生气,好脾气地偏过头来冲他笑笑,像一颗可以任人揉搓的汤圆。

    除了她,没有人知道,那个已经被她拒绝过了的人,还在接二连三地发来好友申请。

    “没事,”邵旭北没好气地说,“带零食了吗?我没吃早饭。”

    江自鸣回正身子,从书包里翻找出来,然后从桌子下面悄悄递过去。

    交接间,触碰到身后人温热又细腻的指尖,江自鸣忍不住偏头看了他一眼。接收完上供的物资,身后阎王的表情总算好了一些,大发慈悲道:“得了,回去好好听课吧,下课查你笔记。”

    江自鸣:“……”

    她一句不敢抱怨,扭过头苦大仇深地写笔记。

    没有办法,谁叫她理亏呢。

    从这点可以看出,江自鸣是一个老实到不能再老实的笨蛋,明明她才是这件事情里最大的受害者,只要她肯松一松口,有朋友们帮忙一起承担,她的处境会比现在好过很多。

    然而她并不把自己受到的伤害当作一个可以向朋友们倾斜示弱的出口,哪怕咬碎了牙,也要自己一人硬抗着,同时还会为辜负了朋友们的好意而感到歉疚。

    在她身后的邵旭北看她照自己所说乖乖听课,忍不住盯着她抬头低头间跃动的发尖,眼底浮起些许浅淡的笑意。

    林舒很快又发来消息:“是你们班的林信吧?”

    “你们在哪个教室上课呢?”

    邵旭北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你问过江自鸣的意见吗?”

    看着这条消息,林舒皱眉。

    她昨天看到表白墙上的投稿后,立刻采取了质问表白墙、存档、询问自己当律师的姐姐一系列的行动,唯独一点没有做的,那就是询问江自鸣。

    她心情复杂。

    一方面想要安慰江自鸣,却不知该如何下手。

    另一方面,她是经历惯了这些事的人,大大小小的讨论,从二次元蔓延到现实生活的追踪……

    林舒一想到江自鸣要承受些什么,就觉得一阵阵的窒息。

    这种事情,不想被朋友知道的吧。

    哪怕知道朋友是为了自己好,但是倘若想到,事情已经传播得如此遥远,痛苦会不会因此而加剧呢?

    起码林舒,是不想被亲近的人知道的。

    所以林舒纠结着,不知道该不该去安慰江自鸣。

    但有一点她是知道的,解决这件事情,比任何安慰都有效。

    她想了想,打字:“不用告诉她,等事情解决了再说吧。”

    邵旭北唇角勾起,带着一种莫名的优越感回复:“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江自鸣。”

    林舒:?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邵旭北冷笑一声:“这件事你别插手,我们会处理的。”

    看着“我们”这个词,林舒觉得无比刺眼。

    “是吗?今天晚上我就去问她,看她是怎么想的。”

    “如果聊得太晚,直接在她宿舍住下也是可以的。”

    林舒在这两条消息后发了一个捂嘴笑的表情包。

    同为女生就是有这一点好处,虽然她不会这么做,觉得占了江自鸣的便宜,但偶尔拿出来气气邵旭北还是可以的。

    邵旭北黑着脸反击:“如果她知道了你的心思,未必还会拿你当朋友。”

    这是两个人头一次说到这件事。

    虽然很不想把默契这个词用在他跟林舒之间,但在过去,他们确实保持了很好的默契,在替对方隐瞒喜欢江自鸣这件事上。

    林舒的隐瞒,出于不想让自己落入下风的考量;邵旭北的隐瞒,则是源于对自身道德的要求。

    尽管双方出发点不同,却不约而同达到了相同的目的。

    现下,邵旭北撕碎了这层脆弱的伪装,直接将两个人的心意敞在光天化日下较量。

    邵旭北承认,他从来没有把林舒放在眼里过。

    在不知道自己喜欢江自鸣的时候,他牢牢占据着江自鸣最好的朋友的位置;在明了自己的心意后,他更是有百分百的把握,将来那个能光明正大站在江自鸣身边的人,只有自己。

    不论其他,性别就是一道巨大的鸿沟。

    江自鸣曾经明确说过,她是喜欢男生的。

    林舒用什么和他比呢?

    被戳中的林舒脸色也变得难看。

    对林舒来说,喜欢一个人,就是时时刻刻的煎熬与磨难。

    她所受的痛苦是真实的,幸福却是偷来的。

    每当和江自鸣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忘记了所有,心里眼里只剩下纯粹的快乐。

    但在分别后,痛苦便如影随形。

    她担忧自己的动作会不会太亲密、眼神会不会太露骨,为江自鸣每一次迟到的回复而心惊胆战,生怕她会察觉出什么。

    如果江自鸣知道她的心思后,还会露出那样单纯可爱的笑容吗?她会觉得自己被牵过的手恶心吗?那些快乐的时光,会在一瞬间,变成她挥之不去的阴影吗?

    林舒不敢想,痛苦地接近,煎熬地抽离。

    最可笑的是,她原本连站在起跑线上的资格都没有。

    悲痛没过多久,全然化作燃料。

    江自鸣喜欢上她的几率确实很小,但有人说过她就一定会喜欢上邵旭北吗?

    林舒不甘示弱:“你有时候真的有点好笑,你怎么知道她就会喜欢你呢?”

    “我看恐怕再过十年八年,她也只会把你当好朋友而已。”

    “这就不劳你费心。”

    邵旭北觉得这话有些可笑。他往往不必刻意表现什么,便能轻而易举获得异性的青睐。

    当然,江自鸣是个特例。

    不过,江自鸣信任他、依赖他,对他毫不设防。那么,喜欢上他,似乎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邵旭北不欲再与手下败将纠缠,“别的不多说,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如果你想要采取什么行动的话,最好还是问一下当事人。”

    林舒也没再回复。

    一场正主不知道的小小交锋就此结束。

    林舒做好心理准备,当晚找到江自鸣宿舍,在一番交谈后,她败下阵来。

    江自鸣好像就是有这样的能力,再坚定的人,在她面前,也无法坚持到底。

    送走林舒后,正好到宿舍熄灯的点。

    江自鸣缩回被子里,像蜗牛回到自己的壳那样,缓慢地整个儿藏了进去。

    太好了。

    她吸吸鼻子,温热的眼泪划过鼻梁,掉在枕巾上。

    她对自己说,太好了。

    大家都没有被她连累。

    许多也不知道这件事,那她也不会因为这个而感到难过。

    想到许多,江自鸣忍不住心尖一颤,眼泪变得更加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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