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次入定得道之后，林穹音也曾多次尝试过，可惜再也没有这般玄妙。

    就算度雷劫时，她都没有感受到有什么不同。

    所以那一次入定，她到底悟到了什么呢？

    因为噬心之痛的骚扰，林穹音很难静下心来，入定更是不可能了，每日打坐醒醒神就罢。

    太阳慢慢向西边偏移，时间已经过了中午，论道会结束了，一些人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开季家。

    季兰亭还没有回来，一些该有礼节还是不能省略的，简单来讲，就是忙着送客。

    林穹音照例露了一下面，发现这些话术大同小异，季兰亭几套话术，翻来覆去应对一群人，反正他们不是一起走，季兰亭分拨送，谁也不知道季家主跟对方说的送别客套话是什么。

    林穹音表示学到了。

    学完就早早回来了。

    可是季兰亭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在院子里见到她。

    到处都没有林穹音的影子，她最近常去的几个地方都没有找着人，季兰亭开始胡思乱想，是不是林穹音不想面对别离，所以自己偷偷先去前线了。

    “主母呢？什么时候下的山。”

    逮着今天守在山门口的弟子，季兰亭就发问道。

    弟子被这噼里啪啦的一顿问，问的发蒙，反应过来以后连忙回应道：“主母是申时一刻下山，没说去哪里。”

    主母也不可能向他一个守山弟子汇报行踪啊。

    看家主这个样子，主母是出什么事了吗？

    但是他看着主母，感觉她走的时候心情还可以。

    眼见着家主急得团团转，小弟子才想起什么，琢磨着开口，“主母是不是下山去看灯会去了，今日是元夕，无论是山下的镇上，还是寻鹤城都有灯会。”

    季兰亭也是关心则乱，现在反应过来之后还有点委屈，想要逛灯会，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呢。

    林穹音没有想这么多，她单纯的想自己走走。

    看着有不少弟子正在往屋檐角挂花灯，才想要下山看一看山下的风土人情，绝对不是故意把季兰亭抛下的。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

    这个时候，中州的各处没有太大的差别，恍恍惚惚，林穹音以为自己回到了丹凤城。

    她先是加固了一下周边的守护大阵，发现没有被破坏，才开始安心溜达起来。

    比起需要夜晚闭户守夜第二天起来祭祖的除夕，元夕似乎更能体现出寻鹤城的繁华。

    各家各户张灯结彩，一些人正在为了晚上的游灯舞狮做准备，各家酒楼的二楼三楼早就被人订了出去。

    林穹音不需要，若真的想要居高处看灯，有鸣鸿和宸游带着她飘在天上不就行了。

    “听说这次规模不小。”

    酒家伙计正在门口揽客，顺便和人聊了起来。

    “可不是，舞狮的人今年多加了两队，王大官人加的，据说流年不利，他的生意今年在北边受了挫，现在图个吉利。”

    “生意受挫了没什么，能保住一条命就行。”

    和他说话的是隔壁糕饼摊子的人，今晚的客人肯定很多，他们现在先偷个闲。

    “谁说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也得往里头填命呢，更别说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这种妖魔鬼怪的事，我们哪管得了，过一天算一天吧。”

    是啊，过一天算一天。

    林穹音将这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楚，毕竟到现在都没有人找到可以解决这件事情的方法。

    这件事的起因倒是查了个清楚。

    现在短暂的和平，可能是因为盘踞在北边的妖魔也需要过节？

    若妖魔再度发起进攻，他们这群人也不过是继续填命拖延时间罢了。

    “姐姐，你要买灯吗？”

    一个小姑娘过来拽了拽她的衣裳，许是看见她两手空空，想要给她推荐自家的灯笼，“都是我娘亲手扎的，可好看了，姐姐你要来看一看吗？”

    林穹音顺着小姑娘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小姑娘家的灯笼摊子就在不远的地方。

    “娘亲，你看，我找到了一个客人。” 小姑娘蹦蹦跳跳的拉着林穹音过去给她的娘亲看，小语气很自豪。

    “好好好，囡囡很厉害。”妇人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就招呼林穹音，“这位姑娘想要什么款式的花灯，我们家的款式很全，想要什么样子的都有。”

    妇人做的款式确实很多，林穹音挑花了眼，最后纠结荷花灯还是鱼灯，“你最喜欢哪一个。”

    她问向趴在娘亲怀里的小姑娘，“虾灯，那个虾的眼睛是我画的。”

    蓝青色的虾身，各个关节能够灵活的动起来，这盏灯晚上提溜出去着实威风。

    但是这个虾灯活灵活现，放的位置却比较隐蔽，“这一个不会是你留给自己晚上提出去的吧。”

    “嘻嘻，姐姐，你怎么知道的。”小姑娘有点羞羞，“但是姐姐好看，所以我就把这个灯让给姐姐了。”

    “那我还是君子不夺人所好了。”林穹音提起鱼灯，“还是这一个吧。”

    “给，姑娘，你的花灯。”妇人把灯从架子上取下来。

    林穹音顺便买了一个荷花的河灯。

    没走几步，小姑娘又追上来，塞给她一个鬼面具，能遮住人的下半张脸，只漏出一双眼睛来。

    林穹音带上试了试，下半张脸青面獠牙，上半张脸顾盼生姿，极致的反差出现在同一张脸上，小姑娘非常满意这个效果。

    果真好看。

    见小姑娘执着，林穹音也不白拿，给她买了两串糖葫芦，小姑年一手一串，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一直看到小姑娘回到她母亲的摊子，林穹音才离开。

    逛着逛着，天色彻底暗下来，挂在屋檐的灯笼全部被点亮，街头敲锣打鼓，游灯开始了。

    她这才发现，沿着长长的街道，有一条‘长河’被架在上方，串着大大小小的鱼灯，夜色将支撑鱼灯的竹篾掩盖，橙黄色的灯火把她们衬得就像游在暗河中的锦鲤。

    游灯队伍最前面开路的是高跷，后面跟着的就是舞狮，在往后就是形制越来越大的花灯，看的人眼花缭乱。

    不少人带着小孩子挤在路边看，吵吵嚷嚷，热闹非凡。

    林穹音跟着游灯队伍走了一路，最后停在一个元宵摊子前。

    这家做的新鲜，不止有水煮的，还有油炸的。

    她都要。

    等到元宵上桌，便低头享用甜滋滋的元宵。

    过于甜腻了，芝麻花生的馅料糊在嗓子口。

    林穹音对于这一类吃食最大的夸奖就是‘不太甜’，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什么。

    看了一眼到处挤挤挨挨的人，现在再去找季兰亭是不是太晚了，人山人海，就算季兰亭来了，他们也够呛能够找到对方的。

    给季兰亭传了一条消息，低头把剩下的那些吃完，喝一口煮元宵的汤涮涮嘴。

    林穹音拿出帕子擦了下嘴角，就把小姑娘给的鬼面具带上。

    妙香楼今天有猜灯谜的活动，正好过去凑了个热闹。

    彩头是个做工精美的花灯，千角灯的样式。

    林穹音心动了，只有一瞬间，不过她并不想参与进猜灯谜的活动里，元夕佳节，她一丁点脑子都不想动。

    来猜灯谜的人大部分都带了伴，牟足了劲想要把这枚花灯赢下来，讨人欢心，林穹音就不去讨这个嫌了。

    看一会热闹，就想回去，不是回季家，她想回丹凤城，想回藏云宗。

    一个人深处热闹中，总是会忍不住寂寞，人之常情。跟何况此情此景，和丹凤城及其相像，轻而易举便能勾起人的回忆。

    小时候，猜谜赢彩头这种事，基本都是程奕和寒风落轮着来，大部分时候是程奕。

    也不是买不到好看精致的花灯，只是这样费时费力的赢来的总是更珍惜一些。

    新鲜劲过了，这些灯最终的归宿就是林穹音的屋檐，施法保住颜色，风吹日晒也不会坏，就导致夜里亮灯，林穹音的屋檐下就花里胡哨的，扎眼得很。

    不再看下去，她转头就走，准备把河灯放了就回。

    河边的小贩也卖河灯，还有天灯，准备的东西齐全，笔墨纸砚什么的都有。可是提起笔来，却不知道要写些什么。

    愿望太多太沉重，岂是一盏小小的花灯能够承载的。

    什么都没写，花灯被点燃后放进河道中，随着水流飘走。

    还觉得差点意思，林穹音又买了个天灯放了出去，还是照旧一个字不写。

    把笔墨还回去的时候，小贩还说了句吉祥话，“姑娘真是幸福美满之人啊。”

    这位姑娘长得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就连那些富贵人家的女眷都没有这个气质，她来借笔墨时，小贩就发现这位姑娘沉思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写。

    林穹音听见以后觉得好笑，自己这算什么美满。

    “你怎么知道我幸福美满？”

    “哎呦，这不是眼见的事吗？小的方才看您什么都没写，只有过得美满无所求的人才没有许愿的想法。”

    林穹音笑道，只是笑得泛着苦味，“借你吉言了。”

    夜里的繁华刚起了个头，行至城门时，忽然来了兴致，想要上城楼看看。

    守城门的人见过她，，不用多说就放行了。

    城楼很高，登上去后可以一揽寻鹤城的全部景色，游灯还在继续，巨大的灯车几乎沾满了整个街道，最为壮观的还是那一只昂着头的仙鹤，正准备带着得道成仙的人飞向天上的明月。

    水面上布满了河灯，街道上方的鱼灯交相辉映，形成了两条明亮的河流。

    抬起头，十五的月亮其实不是很圆，更像一张裁了一半饼边的大圆饼，明晚才是真正的圆月。

    看着城外的树林，知道窦缘春在那里。

    念故人，千里自此共明月。①

    视线慢慢收回，城楼下站着一个人，正提着花灯抬头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