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年何月，诸侯争霸，山河动荡。

    此消彼长，江南元氏、江北姚氏、厮扬大草原百家贵族于中师山山脚下盟定以姚墟妫水为界，三分天下。三家各自为王，乱局初定——史称“中师之盟”又六百年，江南元氏首先违背盟约称帝，号天启。

    二十年前，江南境内麒麟现世，皇帝元景明认为此为祥瑞，天命庇佑，发动战争。

    十六年前，三家又和，再次于中师山山脚下定盟。江南天启改元“昭德”，眼下是昭德十六年——惊蛰前夜。

    一路上，三匹马踏在地上的声音弯弯绕绕穿过不知多少大道小道，来到恭亲王宫的后门前。

    秦阴嫚身着素衣，拉着缰绳，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也骑着马的两个腰间佩剑的女子。

    她干脆利落的翻身下马，望了一眼恭亲王宫。

    朱红墙、琉璃瓦，张灯结彩，四下寂静，寂静得诡异。

    “这么久了啊！” 她叹了一口气。春生和冬藏也翻身下马，冬藏牵着三匹马先一步进门。

    春生候在秦阴嫚身边，同样感慨：“王女殿下四岁离家，如今应有十二年了。”

    “十二年了……十二年吗？”“是啊，奴婢当年……大概是……八岁？”

    “你从小就跟着本宫，而今父母都走了。”

    春生沉默良久，生父没来由的怒视殴打，摔了酒坛后吐沫横飞的谩骂，娘急忙飞奔过来抱住她，反身把她护在身下，低头对她慈祥的微笑……埋葬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在她眼前走马观花般一瞬而过。

    “是，当年吃不起饭，揭不开锅，生父又游手好闲，娘走后他也只想把我卖了换钱。”她耸了耸肩，一笑置之。

    “你狠吗？”秦阴嫚侧头看向她。

    春生对上她的视线，又收回目光颔首：“他已经死了。”

    秦阴嫚回身，逆着清冷月光，微低着头略有心疼的看向她：“不论是那国那家，律法上的是白纸黑字写着：‘买卖妇女儿童着同罪。’，最轻也是弃市斩首，就算是你那生父死了，卖你的人牙子也应当受到处罚。”

    春生望着她——面若玉盘，眉目如画，若有若无的双下巴和深邃慈悲的眼眸令她有些许愣神，片刻后才道：“王女如此望着我，倒像是佛龛里闭着眼睛的神佛睁了眼。”

    “这世间哪有什么神啊——佛啊——”

    “你那血缘上的弟弟自从听说他有个姐姐在恭亲王宫为奴为婢，有什么事就上京来一趟，全王宫都认识他了，一个打秋风来的。”

    “他好吃懒做，跟他生父一样嗜赌成性，到不如让我把他带去贤懿阁。” 春生笑着，耸了耸肩。

    秦阴嫚轻声一笑，转头远送目光，望向飞檐斗角之后高悬的娥眉新月。

    月光渡在头上的屋檐上，渡在脚下的灰砖上，渡在秦阴嫚发髻间的银钗上，和她野心勃勃的脸上。

    须臾才轻嗤一声：“行。”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

    有人在远处吟唱。

    秦阴嫚皱眉回头：“什么人？”

    长巷寂静，无人应答，吟唱依旧。春生也随着望去：“怎么了？”

    “你有听见有人在唱歌吗？”

    春生歪头，仔细听了许久：“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