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亲王宫的正中间，重檐庑殿顶庄严肃穆，下悬一块镶金错音的宽大匾额，雕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扶摇九天，故称“扶摇殿”。

    宽敞的扶摇殿内富丽堂皇又异常空旷，明明是深夜，却亮如白昼。正殿中不设镶金嵌宝的王座，只设一张可容两人的广榻。

    四周不设繁丽盆景摆件，只有一架毫无雕花的博古架，比人还高，摆满了书簿竹简，笔墨纸砚，满得最下面的抽屉都合不上。

    博古架前摆着一张长桌。知意倚在广榻上，两手架在案上，一边翻动着一掌厚的账本，一边拨动着一臂长的算盘，快速翻书声与算珠相撞声交相辉映，使得整座扶摇殿更加静谧。

    秦阴嫚快步踏入扶摇殿，欠身行礼：“母亲。”

    快速翻书声和算数相撞声骤然停止，知意合上账本，将账本和算盘丢到一旁：“走了多久？怎么不多穿点？”

    “骑马出汗，就把狐裘脱了。”

    知意随手拽起广榻上大氅，把她裹起来。

    “母亲～”

    “裹着！”

    秦阴嫚撒娇失败，瘪着嘴坐在广榻上，把自己裹成一个大粽子。

    “燕国公家有意与咱们结亲，慎德郡君送来了好几封信来问孤。”知意抽了几封信件，递给她。

    “燕国公？”秦阴嫚伸出手接过，拆了信笺，一目十行的读完。

    燕国公慕容氏一族，原是厮扬大草原的一宗大贵族，六十年前大乱时也是入主中原，自称‘燕王’。后来衰落，二十年前归顺了元氏，获封‘燕国公’，为列一众王侯之首。

    昭德元年还有个与慕容锦绣同辈的男子袭爵，但前战死在了斧劈关，就留下慕容来德这么一个女儿。

    元景明特封慕容锦绣为“慎德郡君”，慕容来德为“舒德郡君”。到了现在，剩得连个可以培养的旁支都没有，慕容锦绣便领养了这么个儿子，封了个世子爷。

    脑里过完这位世子爷的身世，秦阴嫚拿信件扇了两下，问道：“我记得，他与新科举状元的长女徐窈欣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怎么，还来找我？”

    “他们虽然有个‘燕国公’的名头，但终究是厮扬大草原来的……徐家既不是世家大族，也不是皇亲国戚，帮不了他们多少。”

    “母亲怎么看？”

    “孤听春生她们说，你在清心观时，时常有一布衣公子拜访你，与你相谈甚欢。”

    秦阴嫚摇了摇头，满眼不屑：“百无一用是书生，他要娶我，我还不让他入赘呢！再者，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知意挑眉回道：“那这燕国公世子呢？他在恭亲王手下当副官，而且是他十二副官之首，一向骁勇。”

    “才笈笄，不急。”秦阴嫚把大氅盖在腿上挪向她，贴着她坐，靠着她。

    “你呀……天下欲乱，元景明不是个英明的……” 知意揉了揉她的脑袋：“恭亲王宫树大招风，倒不如……”

    “母亲放下好啦~”秦阴嫚伸手搂住她的腰身，在她怀里蹭了蹭，转移话题：“我听闻，前些日子斯馨皇后祭日，户部尚书犯了斯馨皇后的名讳被满门斩首，倒是母亲和诚亲王妃出面保下了户部尚书的独子，叫什么……朴悬舟？”

    “朴悬舟是你妹妹的未婚夫，孤出手是应该的。诚亲王妃是朴家养女，也是应该的。”

    知意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与自己相似的眉眼：“明日笈笄礼，圣旨一下，你便是珺阳郡主，孤亲自给你挑的封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