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好的是夏鸢今天下午过得极其顺畅，二班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是当她还在一班的时候就很器重她的张宁老师。

    于是下课后夏鸢就被“抓”到办公室被张宁安慰一番并且给了她一块巧克力。

    尽管夏鸢没有很难过，但是天降巧克力，谁又能抵挡诱惑呢？

    于是她欣然接受。

    至于一位数学老师一位物理老师都是夏鸢不认识的生面孔，而她也刻意地表现得比较低调，没有被注意到。

    同时，一旁的毒蛇精除了在她问了一个有关平抛运动的弱智问题后嘲笑了她一番就没有再与她沟通。

    夏鸢将化学练习册压在数学书下面，一边在空白处填下一个“C”一边瞥了柏悸昀一眼。

    ——嗯，这人还是沉默的时候看起来比较顺眼。

    夏鸢在数学晚自习结束铃响起来的前一秒写完了化学作业，伸了个懒腰，冲着柏悸昀的方向歪歪头：“我作业就差数学了，怎么样？”

    柏悸昀懒懒地瞥了她一眼：“需要我考你几道三角函数的题目来证明你晚自习一点没听吗？”

    夏鸢看着桌面上还未合上的数学练习册，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解题步骤。想到自己在期中考前就被这些题目所折磨，她忍不住在心里干呕一番，冲着柏悸昀竖了跟食指：“闭嘴，我不想听。”

    “听何建国说你是一班掉下来的？”柏悸昀只将一根书包带子挂在肩膀上，活脱脱一副痞子样，只不过长得有点太扎眼了，“如果你继续上课不听讲写作业的话，下一次分班考，三班在向你招手。”

    “你是我爹还是我妈，血缘关系跟我差三代以上的同龄人不许教育我。”夏鸢懒得继续跟柏悸昀废话，背上书包，小跑出了教室。

    “切，也不看看是谁主动挑起话题的。”柏悸昀看着夏鸢的背影撇撇嘴。

    附中的校园里面还配备了路灯，是专门提供给住宿的学生的。

    即使夏鸢用不到，但是她很享受沐浴在黑夜中唯一一抹光亮下的感受，如果不是因为她今天需要看奶奶的话，她会放慢脚步，跟随着回宿舍的那一批学生一起缓缓地走着，直到走出校门。

    夏鸢的家离学校不远，十五分钟的车程，但是附中离市中心医院实在太远了，哪怕是没什么人流量的夜晚也要近一个小时的车程。

    夏鸢站在街边，马路上行驶的车辆极其少，大部分都是巴士，看不见几辆私家车，更别说出租车了。

    夏鸢叹了口气，在手机上打了车后就将手机塞回了口袋里，靠在把校园和外界隔开的栅栏上，打了个哈欠。

    手机显示车来还有十五分钟，夏鸢准备趁着这个时间点眯一会，于是她低头，合眼。

    “在路边睡觉是有什么含义吗？”一道清亮的男声响起，吓得夏鸢立刻睁开眼。

    柏悸昀怀中抱着数学练习册，暖黄色的路灯打在他的脸颊上，让他的面部线条变得柔和、好看。

    “我从这里过去是不是还要缴费？这位看起来就很蠢的挡路鸟女士？”

    夏鸢觉得，如果面前这人不说话的话，会更符合她幻想中的偶像剧男主的形象，但是遗憾的是，她没有办法把这个人的嘴撕下来或者堵上。

    “等车。”夏鸢拉长了声音回答道，“怎么？你不回宿舍偷偷跑出来去小卖部买补给？傻了吧，附中里面有专门提供给学生的小卖部。”

    柏悸昀冷笑一声：“人还是不要这么自以为是好了，我不住宿，谢谢。”

    夏鸢沉默片刻，盯着柏悸昀的眼睛，似乎在判断他说的话的可信性。

    “哦！我是说怎么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夏鸢在柏悸昀肩膀上抓了一把，“你转学过来的吧？为什么？”

    于是夏鸢就看着柏悸昀的脸色越来越黑，最终近乎变成了碳色。

    “收回我前面的话，你还是自以为是比较讨喜。”柏悸昀狠狠拍了一把夏鸢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看着她吃痛地收回，脸色缓和了点，“至少比你现在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样子好。”

    说完这就话，柏悸昀转身就走，只留给了夏鸢一个背影，和她刚下晚自习离开的样子一模一样，只不过二人的位置调换了。

    “不是？”夏鸢没忍住提高声音叫了一句，“我又哪里惹你了？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

    柏悸昀没有回头，只是消失在了前面的拐角处。

    夏鸢还想抱怨几句，但是看见自己打的那辆尾号为“036”的出租车驶来时，她便住了嘴，伸手拦车。

    出租车缓缓停下，摇下车窗，操.着一口泞城独有的口音问道：“手机尾号8498吗？”

    “是的是的，”夏鸢撩了一下垂落在脸侧的黑发，冲着司机点点头，“去市中心医院，麻烦了。”

    司机将下巴往后摆了摆：“上车吧。”

    夏鸢承认，一上车就睡觉这种事实在有点危险，但是今天又是和何建国斗智斗勇，又是和毒舌精吵架，夏鸢实在没忍住，靠在出租车上睡了个天昏地暗。

    她没有想到，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还能让她做个梦，而且异常荒诞。

    梦里面，她看见了一只吐着信子的毒蛇紧跟在自己身后，嘴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文盲”、“蠢鸟”的，吵得她头疼。于是夏鸢开始奔跑，她想逃离这个地方，结果迎面撞上一个啤酒肚。

    抬起头，何建国正一脸不善地盯着自己：“早就说了，这种典型是不配呆在我们附中的！她在这里就是来丢脸的！”

    夏鸢想要捂住耳朵，但是却感受到了一种飘渺的虚幻，等到她抬起手的时候，却收到了二者的二重奏攻击。

    “喂，姑娘，下车了。”出租车司机的声音成功把夏鸢唤醒，或许是因为中年男人的声音都差不多，夏鸢恍惚了一瞬才意识到对方不是自己梦里那位何建国。

    “谢谢师傅。”夏鸢拉了一把落在自己身侧的包，勉强冲着司机笑了一声，“我待会在平台上给您付款，辛苦了。”

    “没事没事。”司机最后瞥了一眼夏鸢，随后扬长而去。

    夏日的夜晚不比冬日舒坦多少，空气中四处都弥漫着压抑、闷热的气息，让夏鸢有点喘不过气，尤其是现在，她站在医院的外面，浓烈的消毒水味更是让她受不了。

    于是夏鸢调转方向，径直前往了医院旁边的水果店。

    那里有奶奶很喜欢吃的西瓜和桃子，可惜的是桃子这种水果不适合尿毒症患者吃，夏红梅她老人家只能忍痛割爱，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西瓜。

    夏鸢每次看望奶奶都会来到这家水果店，现在的她已然轻车熟路，在水果展台里面七扭八拐地绕到了贩卖西瓜的地方。

    “又来了啊小姑娘！”老板娘笑着冲她挥挥手，眉眼间是和蔼的笑容，“怎么每次都这么晚啊，我们家平时白天也开门的。”

    “我白天在附中上学啊，”夏鸢拎起一盒切好的西瓜的手倏然一顿，因为她的视线瞥到了冰柜里面的一排汽水，“姐姐，这个汽水卖吗？”

    老板娘被这一声“姐姐”叫得飘飘欲仙，朝着夏鸢摆摆手：“卖啊卖啊，看你来这么多次了，当赠品送你一瓶吧，下次来可就要付钱咯。”

    “好嘞！”夏鸢接受得心安理得，一手握着汽水，一手握着西瓜走到前台结账。

    “常来啊！”老板娘看着夏鸢的背影，喊了一声。

    夏鸢没有手冲对方比个“OK”只能死命地点头，扯着嗓子道：“好的！后天见！”

    夏红梅不爱喝汽水，被她看见了说不定还会啰嗦自己好好的白开水不喝和饮料，夏鸢将汽水塞进了书包里，走进了医院。

    医院的夜晚比白天还忙碌一些，一个个医护人员在大厅中游走，和患者或者家属沟通，签字、开药的什么都有，而二楼的病房区相对而言就很风平浪静了。

    夏红梅住的病房只有她一个人，夏鸢也不用害怕打搅别人，便直接推门而入。

    病房里带着些许温馨的氛围比医院走廊里阴森森的氛围好多了，夏红梅坐在病床上乐呵呵地看着十点半种特供的电视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人家出来体验生活了。

    “奶奶！我来看你啦！给你带了西瓜哦！”夏鸢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夏红梅身边，将那一盒西瓜放在了一旁的床头柜上，“最近治疗得怎么样？有没有听医生护士的话呀？”

    夏红梅摆摆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育你奶奶了？放心吧，我身体倍儿硬，好着呢，你这周末带我出去爬山呗。”

    “怎么可能！”夏鸢看着那一盒西瓜实在是有些嘴馋，干脆自己先叉了一块，“带你去医院外面逛逛就差不多了，还爬山，你是真不怕啊？”

    “怕什么？死吗？”夏红梅拍开了夏鸢正欲再拿一块西瓜的手，“给我上供的水果你吃什么，要吃自己买去，别和老人家抢吃的。”

    尽管嘴上这么说着，夏红梅还是往夏鸢嘴里扔了一块西瓜。

    “还是奶奶好！”夏鸢笑得傻乎乎的，被夏红梅拍了拍脑袋。

    “行了啊，你再这样别人以为你傻了。”夏红梅看着夏鸢的眼眸中盛满了笑意，可是夏鸢似乎总能从中读出一抹异同寻常的情绪，却读不懂。

    像是蒙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怎么也抹不开。

    老人家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很难关上，夏鸢直到十一点半才从医院里面出来。

    她伸了个懒腰，好在她的生物钟不太正常，哪怕这个点她也没有一点困意，只是开始盘算要不要吃一顿夜宵。

    算了，再吃下去要发胖了。夏鸢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默默记下车牌号后上了车。

    夏鸢本打算睡一觉压一压莫名升起的饿意，却受到了来自刘念桉的消息。

    【桉树花开时】：在吗在吗？你们班是不是有个特别帅的帅哥。

    夏鸢看着这条消息，大脑在自己的新同学的脸上搜寻了片刻后，只想到了柏悸昀。

    【鸢尾花】：我人都没认熟，谁啊？

    【桉树花开时】：你去看附中的论坛啊，里面都快爆了，各个表白墙都在找他！！

    【鸢尾花】：不感兴趣。

    【桉树花开时】：你怎么还俗了？上个学期遇到个帅哥你还跟我尖叫来着。

    【鸢尾花】：好汉不提当年勇。

    【桉树花开时】：好吧。

    【桉树花开时】：不是告诉你早点睡吗？怎么现在还在线，我要督促你去洗澡睡觉。

    夏鸢瞥了一眼窗外迅速掠过的风景，路灯发出的光芒晃了她的眼。

    看着面前一个个模糊的光点，夏鸢莫名想起来了奶奶。她坐在病房正中央，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她伸出手，在自己的脸颊上摸了一把，让夏鸢感受到了夏红梅手心中的茧。那是奶奶以前在农村生活时，在田间种地、砍柴留下的痕迹。

    先前的她有爷爷帮忙，但是因为一场意外，爷爷离开了这个世界，奶奶也被接到了城市里和夏鸢和她的父母一起生活。

    那是夏鸢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奶奶，三穗左右的她看着面前的陌生人，有些害怕地躲到了父亲身后，怯生生地问道：“爸爸，这个奶奶是谁啊？”

    面前的人笑了笑，走上前在夏鸢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我是你爸爸的妈妈，你的奶奶呀。”

    夏鸢愣了片刻后，抬起头看向夏红梅，眼眸中一刹闪过疑惑，随后瞥了眼父亲。看到对方点了点头，她才一跃而出，抱住了夏红梅。

    “奶奶好！”

    “欸！”夏红梅顿时喜笑颜开，“这孩子真乖，早知道她刚出生那年我就来看她了。”

    “没事。”母亲冲着夏红梅弯了弯眉毛，“现在也不迟。”

    “姑娘，到站了嘞！”司机的声音传来，让夏鸢从自己的回忆中猛然清醒过来，感受到了自己脸颊上的湿润。

    “好，谢谢师傅。”夏鸢努力克制住自己声音中的颤抖，带着浓厚的鼻音冲着司机到了声谢，付款、下车。

    还好出租车里只有前排开了灯，后排还是一片漆黑，没有人能发现夏鸢已经红了的眼眶。

    夜晚间的风带起一阵阵燥热的气息，夏鸢深吸了一口气，再去抹脸上的眼泪，已经感受不到那里原有的潮湿了。

    或许是太热了，把眼泪蒸发了吧。夏鸢自我打趣。

    司机把车停在小区门口，夏鸢只是几步就走到了自己的单元楼下，正准备刷卡开门时，就听见一旁的单元楼里传来了玻璃被摔碎、女人的嘶吼和男人的咒骂声。

    随后是“砰”的摔门声，一切恢复平静。

    “……谁家新婚情侣吵架呢。”夏鸢嘟嘟囔囔地上了楼。

    她没有看见，旁边的单元楼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扯开了门，冲出了单元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