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高。”
“太胖。”
“太娇气。”
“毛色太艳丽。”
“一看就知道吃的太多。”
“云潜羽!你是不是不想选!”沈景焕真是不明白了,挑个坐骑而已,婆婆妈妈,大户人家挑媳妇都没这么多要求。
云潜羽被吼的缩了缩脖子,她是真的不想参加这次围猎,这不是变着法子拒绝,她也想和殿下一样在围猎期间当个摆设。
“既如此,那便不挑了......”
殷翎话一出,云潜羽喜出望外,没成想,接下来殿下就示意沈景焕把她直接扔到了马背上,三殿下还偷偷挥出一巴掌,掌风轻飘飘落在面前一匹黑马的屁股上,黑马前蹄高高扬起,下一秒就发癫狂奔。
“阿翎,这能行吗?没有见过这样选的。”
殷翎对她三哥的话不屑一顾:“哪里不行,他又不是不会骑马。沈小将军耳提面命,怎么也会个两三式。他哪里是不会,摆明了不想选。”
沈景焕连忙接腔:“别担心,这小子学得快,平日里也玩得疯,这点小意外不至于为难的到一个半修仙的。”
殷翮也是云潜羽老师,这学习进度他也知晓,可这回明里暗里的拒绝,不晓得怎么回事。就平日里疯玩的劲儿,能选一匹好马的机会,哪能错过啊?
“三哥担心他作甚?”殷翎见自家哥哥还是皱眉,只能继续安慰,“他向来最爱这股自由,马背上的风最烈。这次许是真吓到了,这才对杀生起了退意,连围猎都不敢了。”
“那不是才叫人担心?不曾见过如此纯良的,到不是说不是好事。只是修仙界向来对凡界来的人鄙夷,自觉高人一等。我们又不如其他神兽庇护下的强势,自家又是唯一一个换了皇族的,内部问题还多。他若还是如此……”
殷翮言语未尽,三人皆知其意。
殷翎没有反驳,说起另外一点:“我们凡界之人又不是天生带了烙印,他们怎知一人出身?”
“阿翎!”殷翮喝住殷翎,怎知一人出身?他们入仙界,自是哪里来的哪里抱团,说是一起于太虚学宫学习,却也是分了五个学院。
如此这般,哪里不知?
除非云潜羽于入校之时就不曾站在本国立场,可他是父皇下血本为阿翎留下的,阿翎此时这般说,怕是自有打算。
“三哥缘何不让我继续?”
“阿翎,你知晓他的价值。”
“不过是算命的批条,哪里就是一生的路途?”
“你为赌气放他一人,可终会有人要站在皇室这里,那群人,你总要收拢人心。”
“他们不一样。他们所靠就是这片土地,我们庇护于他们,他们自然回馈。因为他们是我们的子民,这是责任。”
殷翮难道不知道殷翎说的道理?他的阿翎向来最懂事理,总不愿欠人一丝一毫。
殷翮很挫败,他知道殷翎在坚持什么,但还是嘴硬道:“云潜羽怎就不算我国子民?他虽十年无来处可寻,可也有五年因果牵扯于这片土地上。”
殷翎语气稍缓,她的三哥到底心软:“可我们已经算计他如此,这五年因果,待到叩仙门结束之时也就该了结了。”
沈景焕在兄妹争论不休时真不敢插嘴,这话虽不避人,但也是听的迷迷糊糊,跟加了密一样,只能缩在旁边当个透明人。
殷翎心里一轻,晓得自家三哥是站在自己这边了。
殷翮心里一沉,阿翎是放了一人自由,可是谁能给他的阿翎该有的自由呢?
云潜羽当然不知道她的命运在两个人的话中一波三折,被沈景焕狠狠按照当兵的法子训过,这马刚窜出去,她下意识就坐直在马背上,开始控制发疯的黑马。
当马渐渐平息,云潜羽反而不愿意停下,风吹过耳。
五年前,她和萧玄机做乞丐,乞丐有自在可言吗?没有。哪怕她不饿肚子,不愁生计。
半年前,她做公主陪侍,陪侍有自在可言吗?也没有。哪怕从不曾有人轻慢于她,哪怕殿下从不曾视她为陪侍。
云潜羽体会过真正的自在,哪怕那十年和梦境一样脆弱,但是她记得,她坚信这些是存在的,这当然是真正的自在。
自在就是在树林里奔跑,不顾衣裳被划破几道口子,回去要挨几顿打;自在就是每天和村头的虎头打架,不管谁输谁赢,最后都免不了自家家长一顿收拾;自在就是下海摸虾,爬树偷蛋,闲来无事骑上木马就是一个下午……
那是她现在永久丢掉的东西,可现在被捡起来一点点,一点点已经足够令人激动。
双手放开,骑在马背上欢呼。
黑马越来越快,足不践土,腾空而飞。
殷翮见一人一马飞跃而上:“这是......”
沈景焕接话:“八骏之一,盗骊绝地。”
“我还以为......”殷翮一笑,“阿翎倒是晓得给他寻好东西。”
殷翎挑眉,没说话。
绝地飞跃山巅,猛然下冲,马蹄轻踏水面,划出一片涟漪。
“吁——”
云潜羽驾着黑马停在三人面前,下了马也不开口,拍着马脖子,眨巴着眼睛盯着殷翎瞧。三人都是人精,晓得这是看上这匹马了,碍着前面那不配合的样子不好意思说,等着人给递个台阶。
殷翎正准备抬手示意弼马温把绝地牵去公主府,沈景焕哪能让云潜羽这么容易就得逞,心里嘀咕,这小殿下太顺着这小混蛋了,一边就张口:“哎呀,这么不说话,想来是连神驹也没瞧上,还是放回去吧。”一边又让随行的养马人上前,“还是换匹凡马去,秋猎就让云小公子打兔子算了,有皇室兜底,总不至于被人骑脸嘲笑。”
一声哎呀矫揉造作,云潜羽就知道这沈小将军开口没好事,她能在意这面子上的事吗?不能啊。平常殿下不在意这些,她自然是面子大于天,现在再不说话这小黑就没了:“师傅啊,我喜欢,特别喜欢。别啊,就这个了,这不是,我和小黑看对眼了嘛。”
咦~恶心。
云潜羽还是高高兴兴牵着绝地回了公主府,凡界神驹,被冠了个“小黑”的名头,这真是,难说。
“小黑啊小黑,我们可只有几月的缘分,从此以后还是陌路的人和马,这秋猎比赛你可要争气。”
绝地打了个响鼻,表示不屑,要不是你小子走后门,谁能跟你走啊?看在小主子份上带你飞一圈就够了,恬不知耻,得寸进尺。
云潜羽当然不知黑马心里怎么想的,她只是想再飞一圈而已。
“云小公子。”一个青年牵着一匹火红色的马走来,踏着夕阳的光,毛色炳耀,竟比夕阳还要鲜艳,夺人眼球。
“许兄啊。”
云潜羽不知怎么搭话,这人刚刚得知自己童年玩伴全部葬入青山,明面还是慈幼局这身世伶仃的孤儿,背地里先是秦家的佣啻,而后又算是在殿下门下做事,这不是寻着由头,送了匹神驹出去。
“许兄这匹倒是比我的好看些。”云潜羽话音未落,黑马又是一声响鼻,接着扬起前蹄,往云潜羽身上踹去,下了狠劲,躲过去时还听见隐隐风啸。
许向松也没想到云潜羽这个性子蛮烈,笑了一笑:“小公子说话还是注意些,神驹不比凡马。”
云潜羽拉着许向松走远些,小心翼翼,声音压了又压:“可是我说的是实话啊。”又听见一声响鼻,“真不好惹。不说了,许兄这匹呢?”
“蒙公主厚爱,赤骥逾辉。”
许向松不便多待,打了个招呼就回了学院。
云潜羽摸着下巴想了又想,这殿下什么意思呢?一个棋子而已,用得着这么拉拢吗?其实奇怪的事情多的很,一边害怕知道太多没好事,一边又抓耳挠腮的好奇。就像那次考试,三殿下顺势就成为了她的老师,几十天未曾过手考试事宜,在这一次作弊事件清算中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这殿下心里要是对许向松没一丁点想法,狗都不信。还有她这摘不掉的驸马帽子,究竟是那个杀千刀的瞎传的谣言。
殷翎正在冥想打坐,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
“呦,您这体质还感冒?”
“没事。”
那人一身红衣,在殷翎的灵海里飘来飘去,眉眼间和殷翎倒是有相似之处,就是眼里流露出些许狂妄,和殷翎那股子腌入味的端正完全不同。
“能不能好好练,我还想着要具□□,就你这速度,去了修仙界也要个几十年才勉勉强强达到我的要求。烦死了。”
殷翎是听惯了这话,凡界毫无灵气,她再怎么努力,现如今也不过是打打修仙的基础,这人困在她的身躯八年,自然烦的要命。
见殷翎未搭话,那人自顾自又挑起话题:“你说说,那云什么的?”
“云潜羽。”
“啊。对,云潜羽,你怎么就看不上呢?那瞧着,根骨好得很,指不定一飞冲天,他成长起来,你们皇室的困境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殷翎皱了皱眉,不赞同:“那和挟恩求报没什么分别。”
红衣女子不以为然:“那又如何?你对他本就有恩,不过是求个庇护,哪那么多条条框框。何况,他本就算是你的下属,将来自然是你的臣子,有什么不能利用的?你用那谁,啊,姓徐的,不就挺顺手的?他还是你的,嗯,你堂哥?”
殷翎还是摇头:“不行。”
“哎呀,哪里来的老古板。”红衣女子摆手不想争论,临了又想起来,“啧,你就那么在意那个批条?非得按着反方向来?不就是说你们命星纠缠,修仙讲究一个顺其自然。”话音一转,“我倒是见过不少没有缘分强求的,没见过你这个样子不信命的。”
殷翎垂眉,没有反驳:“他要一个不拘着他自由又可以随时回来的地方,这是,家。”抬眼静静盯着女子,“这些,皇室给不了,殷翎,也给不了。”
“烦死了,你怎么就是一个老古板?怎么就给不了?”
殷翎又不说话,阴谋算计是弱势之人的常用手段,南国弱势至此,父皇,三哥,她自己,还有数不清的谋士,算计何曾停歇?这才堪堪换得一线生机,老祖自出生之人就是天骄,哪里晓得这些手段。阴谋算计横亘在中间,云潜羽在这里拼死了,也就算的上是一个好用点的棋子。他既不是自小陪在她身边之人,也不是非要卷入争斗不可。何苦折他翼,圈养在这一方争斗场里。
若是,若是她也不必如此,想来也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殷翎暗哑着声音:“有因才有果,既然无因,何必求果。”
殷翎的话气的红衣女子直跳脚,什么狗屁因果论:“你懂个屁的因果,你才多大一点,还妄谈因果。你俩怎么没有因果,天定的命星,注定绕不开的路途,我看你就是暗地里偷偷不满命运安排。”
红衣女子气的飘远了些,越想越气,这小古板,又飘回来:“什么有因才有果,因果当然是同时出现,若是渴望果,何不强求因。修士顺其自然,若是自然不利于修行,那当然是逆天而行。”